“要不是我及时点了他的穴道,没准儿这会子你的情郎早就气血逆流而亡了。”
姜姒伸手扶住面无血色晕倒的裴珏,满脸无措地抬头看向了从洞外走进来的中年女子。
来人一身简朴的灰麻衣裙,浑身上下无半点装饰,只一头夹杂着些许银丝的乌黑头发用一根木簪挽起。历经风霜的面容上,眼角虽有些许皱纹却依旧难掩艳丽,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绰约风姿。
“毒娘子你可回来了,”丰鹤指了指一旁蹲在地上傻乎乎玩着花生碎壳的黑熊道,“你不在的时候,小白又去霍霍你那药草地了,可不怪我没拦住啊。”
毒娘子轻轻瞥了眼几步外正龇着牙花满脸惋惜的丰鹤,语气平淡,“闭嘴,我可不是小白。”
言下之意,别把她当那头蠢熊耍。
丰鹤耸了耸肩,向姜姒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姜姒忐忑道:“前辈……您的药草是我误采的,和您的熊没有关系,真的很抱歉,只是……”
毒娘子抬了抬下巴,示意继续说。
“您刚才说的气血逆流是怎么回事?他身上的伤口我明明已经用草药止血包扎了,怎么会又晕倒了?”姜姒顿了顿,面上难掩惶然,“他有生命危险吗?”
毒娘子嘴角勾了勾,意味不明道:“你倒还算坦率。实话告诉你,你身旁之人晕厥并非因为失血过多,而是身中蛊毒的缘故。气血逆流是因为此刻体内的虫卵已然孵化成型,正四处游走吞噬精气。”
“你情郎八成是察觉到了异常但不清楚缘由,只一味地用内力压制,却不知此举反倒会刺激体内的蛊虫发狂致使经脉倒转气血逆行。”
原来裴珏一路上都是在一声不吭地忍耐着蛊虫带来的痛楚吗?
姜姒的目光落在了青年因吐血而沾染了嫣红颓败之色的唇角,只觉心下空落落的。
“这蛊毒若是不解,他性命倒是无虞,只是心智却会一日日退化直至沦为幼童。”
似是瞧见了姜姒眼中的愕然,毒娘子继续道:
“此蛊名为噬心蛊,是陇西边境一带异族爱使的玩意儿。身中此蛊者,只需数日工夫,心智便会被蛊虫全部吞噬,失去自我意志,最后沦落成下蛊之人手中的牵线木偶,是异族人最爱控制人的下三滥招数。”
说起此蛊时,毒娘子的语气虽平淡,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可姜姒还是眼尖地发现了那一闪而过的微妙厌恶。
姜姒伸手握住裴珏泛着凉意的掌心,心下惶然。
青州就在陇西边境,而崔轩瞳色异于常人,应该与边境的异族脱不了干系。或者说,也许崔轩就是异族后人。
裴珏白日里为自己挡下的那支箭矢上,应该就是被人涂上了蛊引。
所以此刻中蛊晕厥受制于人的,原本该是自己。
姜姒鸦羽般的眼睫扑簌簌颤动,艰涩道:“多谢前辈答疑解惑,不知前辈可否施以援手,若有什么我能做到的,前辈尽管吩咐。”
毒娘子眉头微挑,面露兴味之色,慢慢道:“救人倒好说,只不过,能不能成,还得看你对你的情郎有几分情义在了。”
什么意思?
姜姒眼中划过一丝不解,但还是坚定道:“前辈但说无妨。”
毒娘子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配上艳丽沧桑的眉眼,竟无端显出几分诡异之色来。
不远处的丰鹤目露不忍。
这怪人又要开始折磨人了。
……
翌日清晨。
一大早毒娘子便背着药篓出门直至晌午方才回来,在山洞内专设的制药台前鼓捣了许久,神情专注。
其实说是制药台,也就是一张简陋的木桌而已,甚至边角都缺了几道口,看起来颇为砢碜。
不过姜姒更为在意的是,既然毒娘子能将木桌从外面运到这里来,那就说明还是有路连通着外面的,应该过不了多久李校尉他们便能找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