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椅的位置俯视整个乾清殿,威严肃穆的场景里,所有官员的表情尽收眼底,从他们的头顶一直循视而下,似乎能把一个个人剥开来看个透彻一般。
这一刻,手握重权的满足感充盈在季书冉的大脑之中,甚至产生了一瞬间的目眩。
弹指一挥间,龙椅之上的人就能定人生死。
原来古往今来大江淘去所有英雄豪杰,拼搏一生,为的就是这一瞬间,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利。
这实在,太有吸引力。
除了季书冉,如今的他对皇权再无半点追寻之意,不过都是束缚人的枷锁罢了。
即便聪慧无双如陆容璋,也被这样繁华绮丽的枷锁困在了皇宫一辈子,季书冉不想做皇权的奴隶,更不想被困束于紫禁城的四方天地里。
张维善对季书冉本就不喜欢,当初一天到晚弹劾“季皇后”,和催促皇帝选秀,方便将自己女儿填入后宫的人,就是他。
如今看季书冉竟然直接被陆容璋送上龙椅,更是被气歪了胡子。
“皇上!儿女私情与国家大事,孰轻孰重,您三思啊!”张维善恨铁不成钢地长呼一声,跪在地上一叩,额头与地面磕出重重一声钝响。
国家正值鼎盛昌隆之际,陆容璋身为帝王又是明君,将大雍治理得井井有条,这般关头突然换个统治者,于内于外都不是个好兆头。
天下百姓误认为时局动荡,人人自危,关外蠢蠢欲动之暴匪趁虚而入,又是一场大乱。
更别说朝内党羽组织已成派系,帝王易主又要打乱重新洗牌,根深蒂固的老臣们自然不甘不愿。
由此种种,经由张维善张阁老领头,身后哗啦啦跟着跪倒一大片,紧跟着整个乾清殿几乎全跪下来了,除了陈世霄和季淮昌二人伫立原地。
“请陛下三思!”
振聋聩,余音绕梁!
然而——
“张维善说话太不中听,你说,要不要我割下他的脑袋,给往后季家的江山,杀个开门红?”陆容璋侧身回眸,凤眸之中,冰彻入骨,凉声幽幽。
话音稍落,但见张维善浑然一颤,瑟瑟抖,眸中瞳孔几乎晃出残影。他不可置信地盯向陆容璋的身影,一瞬失了声,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季书冉亦是凝眸看向陆容璋的脸,龙章凤姿,清冷绝尘,那双一向严谨坚定的睡凤眼里,唯有半分讥诮,半分玩味。
但季书冉知道,陆容璋是来真的。
一旦季书冉点了头,陆容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下旨将人拉到午门斩示众。
陆容璋整个人的气质,仿若都在一夜之间改头换面了。
这和季书冉所熟悉的陆容璋并不相似,还是说陆容璋本就是这样的人,用一颗七窍玲珑心隐藏住内心深处的黑暗与疯狂。
但季书冉至少可以确定,这陆容璋是铁了心要把这龙椅让给季家,而陆容璋自己已经不再动皇位的念头了。
季书冉探寻的视线在陆容璋的脸上流连,似乎想看穿陆容璋的内心,想弄清他真正的目的,却似触及一片雾瘴,虚幻不清。
见季书冉不说话,陆容璋好整以暇地催了一声,“怎么不说话,是心疼张大人了,还是这位置坐得不舒服?”
季书冉没有直面回他,细细端详一番陆容璋后,反问道:“听皇上的意思,坐上这皇位之后,无论是谁的脑袋,我想摘就摘?”
陆容璋低笑出声,转身与他并坐龙椅之上,一手笼过肩头,一手捏住季书冉的下巴,拉到脸前,说:“怎么,想要朕的脑袋?”
季书冉当然不会在这节骨眼上跟陆容璋针锋相对,现在要摆平的是台下的文武百官。
季书冉轻轻一笑,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脸从陆容璋的掌心抽离,“陛下说笑了,大雍盛世,且还需要陛下多加操持,多上上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