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她已经纵身而起,手中的剑带着极其凌厉的剑光,重重地朝着眼前的石阵劈了下去,双臂紧绷似弓弦,如挥动开天的巨斧一般,一剑挥出——
狂风、雷鸣、寒冰与烈火被那剑气裹挟着,一齐向石阵席卷而去,气劲裂石穿云、势如破竹。天地间色变不止,震颤轰鸣之声不绝于耳,连同脚下地面也震撼摇晃起来。
那剑光宛如从天倾落的弦月弯钩,撕裂苍穹,横扫了战场万千混沌阴云,巨响如雷贯耳,生生劈碎了那嶙峋的怪石阵,一时间碎石漫天而下,眼看就要砸向阵前的仙道盟军。
一声狼啸冲天,数面冰墙猛然拔地而起,刚好将那些乱石尽数挡住,盟军毫发无伤。晏伽摸了摸身旁白色巨狼的颈毛,温声道:“做得好,乖年年。”
孙渠鹤喘息未定,满头是汗地用剑支撑起身子,一旁的孙敬帷要来扶,也被她伸手推开:“我又没死,滚远些。”
而站在她面前的孙焕尘已然目瞪口呆,犹如被抽去了魂魄,满脸呆滞地望着被削成齑粉的石阵。
乱石仿佛静止了一般,变得异常迟缓,孙焕尘见到有无数光影在眼前闪过,有他少年时练剑的意气风发,也有人到中年发现修为停滞不前的慌乱,最后是他眼睁睁看着越陵山的众人拂袖而去、空留他一人绝望悲泣的过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仙剑,咣当一声,剑身坠落到地上。他也缓缓跪了下去,抓住自己的头发,手指在其中胡乱绞缠:“为何、为何是这样……我苦寻了半生都难以得见的一剑,为什么……”
“这就是您想重现的那一剑?”孙渠鹤问,“可惜了,爹,这只是我随手的一剑。”
“你,你是从何处习得这剑法的?”孙焕尘抬起头,茫然地问她,“鹤儿,你告诉爹,你是什么时候练成的这一剑?!”
孙渠鹤凝眉看着他,将剑拔了出来:“我说过了,随手挥出的一剑而已。这一路上我已经挥剑了无数次,为了斩杀那些涂炭生灵的混沌,也为您犯下的大错稍作些弥补。剑为人铸,而非神铸,如此而已,很难吗?”
孙焕尘只觉得耳边恍然,他似是听到了自己夫人的声音,一声声带着笑,与十数年前一样呼唤他。
“……焕尘……”
“……焕尘?”
孙夫人拍了拍孙焕尘的肩膀,疑惑地看着他。
孙焕尘额头一沉,猛地醒过来。他方才编写剑谱入了神,再加上这几日过于劳累,竟然坐在桌案前睡着了。
“我明日要出门了,焕尘。”孙夫人说道,“你记得妥帖保重,一切吃饭穿衣须得如旧,否则我从他们那里听来些什么,回来要找你算账的。”
“好。”孙焕尘拍拍她的手,“此去山遥路远,你多带些弟子。越陵山那些人古怪得很,都不好相与,你若在他们那里受了委屈便立即回来,我们也不必一定要求他们的。”
“乐掌门很好的,不必芥蒂。”孙夫人安慰他道,“她的徒弟必然也是人中龙凤,与她一样通情达理,无妨的。”
意识昏沉间,孙焕尘看到了当年他与发妻最后一面分别前的场景。
他也明白,弦无双将混沌种在了他此间的恨意之上,日积月生根发芽,辗转反侧多年,剩下的只有无边的仇恨,驱使他更加狂热地追寻天地第一剑。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最初是为何而持剑,心中那把剑早已折断。后来哪怕一次次拿起剑,看着弟子和女儿投来憧憬的目光,他心中也十分清楚那一件事——
他早就不会挥剑了。
【作者有话说】
论小狗的不同待遇:
晏伽:“做得好,我的乖年年xd~”
大小姐(一脚踹开跟班x2):“滚一边去!”
弑神
晏伽看着孙渠鹤,摇摇头叹了口气,觉得心口一阵阵发疼。他走到近前,看着已经不成气候的孙焕尘,对孙渠鹤说道:“不必管他了,走吧。多亏你这一剑了——孙宗主。”
他这话的确是发自肺腑,事到如今,这副身躯已坚持不了多久,倘若方才他真全力一剑劈下去,眼下能不能活生生站在这里还未可知。
即便碎片已经被剥除,心脉的损伤也再不可恢复如初了。但他必须撑到那个裂隙跟前,就算是爬,也要爬过去。
“师父,您在这里暂且休整吧,我和师叔他们一同过去。”怀钧道,“另外……还有一事,徒弟必须和您说定。”
晏伽看着他:“你说。”
“您说过,那处封印需要前任掌门引导下一任掌门血祭建木,才得以传承。”怀钧道,“传给我吧,师父。”
晏伽笑了笑,接着摇头:“我和你说过的,还不到时候,钧儿,你如今肩负着掌门一职,不可有差池。”
怀钧眼中黯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地看向顾年遐。那双金色的兽瞳也在瞧着他,但彼此终究还是相对无话。
孙渠鹤经过孙焕尘身旁时停了下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忽然变得老态龙钟的父亲,抬了抬手中的剑。
“爹。”她说,“您不该如此,我娘是被您亲手害死的,并非旁人。”
“鹤儿……”孙焕尘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角,眼中爬满血丝,“你娘若是活着,她也不会甘心的……”
孙渠鹤咬着牙,怒火顺着手腕爬上来,让她失望至极地甩开了孙焕尘的手。
“她因你而死的时候,更不会甘心。”
孙焕尘闻言瘫坐在地,任由几名越陵山弟子将他拉起来,双手缚上了坠仙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