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齐宇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就会几句北戎话,说了更露馅。”然后他想要掏出自己的金怀表来看时辰,手都伸了一半,忽然想起自己是这身装扮,只好遗憾放下手,继续对卫刃道:“还好与理国公定的是北戎守军的饭点——若是定具体时辰,我都没带表。”
卫刃都不用搭话,高齐宇自己就可以继续说下去。
果然就听他又在自言自语:“话说饭点动手,让人家北戎将士吃不上最后一顿热乎的是不是不太好。”
这话让卫刃忽然想起数年前的事儿,就接了一句:“几年前,陛下派我去河南查处匪类借流民名作乱之事,那次我也是趁着他们用饭的时候带人打进去的。”
人在饭点的时候,总是更松懈些。
高齐宇忽然笑了笑:“我听世子爷说过这件事,他说你那回去河南手臂受了伤,还是林院正为你医治的。”
卫刃想起的也是此事。在他看来,那次受伤更像是一种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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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院正,你不担心吗?”
孤山之上,老巫医的房舍前,少女看着林姜似乎在心无旁骛的跟着祖父选看这孤山上各种草药。
林院正的夫君,不是去做很危险的事情了吗?明明是大周人,却要乔装成北戎人,混进敌人的内部,这多危险啊。
少女从有记忆以来,就深刻明白他们所有的族人,最大的希望和努力就是走出这山脉,淡化身上原本的痕迹,然后做个大周人好好活下去。
林姜转头对她笑了笑:“担心也是有的。只是我也不能就坐在这里使劲担心,什么也不做吧。”
她从来坚信术业有专攻,所以留在这孤山之中,并没有跟着卫刃和高齐宇去到北戎境地。
他们才是天生属于的战场的武将。
林姜将新找到的一朵像是琉璃一样通透的小花,别在自己发间:“阿苗,好看吗?”
阿苗眼里,林姜可是有光环的,于是立刻大力点头。
然后又托着腮看着她问道:“世上真的有比
林院正还好看的姑娘吗?”
“当然有,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的妹妹和妹夫吗?”林姜用手比划了最大的范围:“他们俩就有这么大这么大的好看。”
阿苗心向往之:“我真想看看啊。”
林姜点头:“等战事完了,你只管去京城卫宅找我玩。”她认真把地址写下来留给阿苗:“你就跟门房说,你是我西北来的朋友。”
老巫医在旁看着:这位林院正真是个体贴的人啊。
她从始至终没有问过阿苗真正的姓名,她能够体谅他们这躲躲藏藏的一族人,不愿意被人知道名姓的为难。
阿苗珍惜收起纸页:“好,等战事完了,我就去京城找林院正。”
林姜与她约定:“到时候我带你去逛街,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其实你不知道,我不但是个大夫,还是个非常标准的富婆。”
阿苗清脆的笑声感染了老巫医。
他眯眼看着密林里透下来的阳光。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走出这座孤山这片毒雾,不知道外面的两国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了。听儿孙说了许多,他终于能亲眼出去看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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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的京城,下了一整夜的秋雨。
甚至罕见的打起了雷。
“世子妃无事吧。”绍王府内,黛玉对着围上来的婢女们摇了摇头:“无事,只是忽然被雷声惊醒了一下,无妨的。”
婢女们都安静地退了出去,唯有雪雁留了下来,给黛玉披上一件厚衣裳,她知道黛玉怕是要
坐一会静静神。
雪雁轻声道:“自打大姑娘离了京城去西北,姑娘就总是睡不好。”在这绍王府里,没人的时候雪雁有时就会换回在林家的称呼。
雪雁方才进门一眼就看到了,姑娘手里紧紧握着一枚芙蓉玉佩。
黛玉下意识抚了抚玉佩上的金珠,这是她出嫁前,林姜送给她的新婚礼物。
她看着窗外倏而的白亮闪过,听着随之而来的惊雷声,拢了拢身上的衣裳:“你看,这京城的天都冷了下来,何况是西北了。”她的目光不止看向窗外,更想看向遥远的西北边境:“不知姐姐姐夫此行是否顺利。”
偏生这事儿又是不能通书信的,以防走漏风声。
林姜去探查孤山之事,除了皇上外,也只有绍王府、林家和明阳侯府寥寥几户人家知晓这等内情。
雪雁不懂这些,见黛玉神色不同往日,便轻声问:“我去前头请姑爷来陪陪姑娘吧,这雷声有些怕人。”
黛玉摇头:“他在前头书房忙着,不必格外去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