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庭樾这个模样,梁婠垂下头扯着嘴角笑了下。
“阿兄啊,他已是周君,而我所行之事,注定要背负万千骂名——”
她抬起头:“我记得很久以前,问过秋夕一个问题,假如她有一袋粟,会钟爱其中的某一粒吗?她回答说,每一粒都爱。那时我觉得,每一粒都爱,就是每一粒都不爱。”
王庭樾皱起眉,不明所以。
梁婠微笑道:“如今我却觉得,她回答得很好。”
她瞧着手中温热的茶杯:“我相信他定会成为高世之主,既是高世之主……他爱万民,便是爱我,而我亦会在万民之中爱他,这样就足够了。”
王庭樾还欲再说,却被梁婠打断。
“你进宫一趟不容易,我们还是谈正事吧。方才跟你说了那么多,不知你往后有何打算?”
王庭樾心知她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也不再勉强。
……
出了镜殿,王庭樾脑海中浮起离去前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案前的样子,想了又想,步子一顿,又折返回去。
梁婠正要出门,见到去而复返的人,不禁诧异。
不及问出口,他抢先道。
“阿婠,你还记得他死的时候,你有多伤心吗?”
梁婠愣住。
王庭樾微微一叹:“世人常说来日方长,可这所谓来日方长,究竟有多长,谁又能知道?”
梁婠咬了咬唇,没说话。
王庭樾语气是说不出的低落:“阿姣死后,我总会想起她,想起过往……这一生,我亏欠她的,实在太多。”
梁婠沉默看他。
自打他们再次见面,这是他头一次跟自己说梁姣。
梁婠明白,不管梁姣对旁人如何,但对王庭樾却始终如一,甚至甘愿以性命相护。
镜殿外,梁婠拢紧身上的麾子,正要往腊梅林方向去,忽然,有人从后头追了上来。
“太后。”
梁婠回过身,就见公羊敬大步流星往这边来。
“还有何事?”
公羊敬站定后并未急着开口,酝酿一下方道:“臣是想问,那个韦氏……要一直留在冷宫吗,看守的内侍来报,说她不吃不喝有些日子了,吵着闹着要见皇帝,臣悄悄去看过一次,确实如此。”
他又补充:“前些天,臣怕引人怀疑,便让人将她捆了,还堵了嘴,这两天倒是消停了,想是没力气再闹,可这般并非长久之计……”
梁婠往冷宫方向看一眼,稍稍沉吟。
“我去看看。”
沉重的木门乍一打开,露出后面幽深又昏暗的宫室,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老旧与腐朽的味道。
公羊敬在门口守着,梁婠独自入内。
没有阳光的阴雪天,宫室较平时更幽暗。
一路行去,殿中除了悬着旧得辨不清颜色的帐子,也只有掉了漆的案几床榻,再无其他多余的陈设。
梁婠一边瞧着,一边往里深入。
直到一根大柱子后,有人垂着头,赤着脚,半死不活地靠坐在一处。
在离她右手边不远的地上,还放着早已冷透的餐食。
梁婠看一眼冷掉的餐食,是一口未动。
听到脚步声,地上的人没动。
“我……我要见主上……我要见他……”
若非低不可闻的啜泣,还以为是具尸体。
梁婠站了会儿,唤她。
“韦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