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王高永晟在两军交战时临阵倒戈的消息,对街头巷尾的民众百姓来说,早已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儿。
可朝臣们依旧为了此事吵得不可开交,此时此刻的东堂里就跟煮开了锅似的。
高灏冷着一张脸坐在高位上,从坐在这里开始,他们便争吵不休。
他望着下方聚在一起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人,心里的躁火越来越旺,眸光也越来越沉。
然而,吵吵嚷嚷的人仿若不察,依旧高声辩着。
有人一把推开身前吐沫横飞的人,转身面对主位上的人。
“陛下,臣以为此事定有蹊跷,倘若安德王真要投敌,又怎会在晋州一战上不遗余力,大败司马博?”
被搡开的人站定后,哼笑一声:“谁知不是他与周人联合起来使的障眼法?我先前就觉得奇怪,那司马博能征惯战,怎就单单败在了他的手下?”
“你这话真是好笑——”
不待他说完被打断。
“好笑?那你倒是说说看,那高永晟的内眷子嗣怎就一夜之间没了?”
……
说来稀奇,高永晟叛国的消息一经传回,皇帝当即下令搜查安德王府,可谁曾想大门一开,却是人去楼空,阖府上下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高灏瞧着几个人,实在是忍无可忍。
他刚要出声制止,却见有人躬着身子慌慌张张跑进来。
“陛下!”
众人循声看去,目光集中在来人身上。
吵嚷了一上午的大殿,终于在此刻静了下来。
高灏坐直身子。
来人跪地,嗓子颤。
“陛下,前线传来急报,在两国交界处,现高永晟内眷子嗣的行踪……另,另外,周君已昭告天下,册封高,高永晟为永昌郡公,并赏赐黄金千两……”
话音一落,满堂哗声。
这已然是坐实了通敌卖国之嫌啊!
高灏脸色已经阴沉到极致。
他从龙椅上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迈下高阶,声音寒彻入骨。
“方才是谁说高永晟忠心不二?”
先前极力为高永晟辩白的人一个激灵跪在地上,面如土色,抖似筛糠。
陈德春望一眼拈着信函沉默良久的人,他没有穿戎装,只着一身常服,清清冷冷的面孔上没有一点儿情绪。
犹如一轮高悬夜空的皓月,撒下的清辉如银,却瞧着只觉孤寒。
陈德春垂下眸。
“陛下,该服药了。”
“好。”
宇文玦淡淡应一声,顺手点燃信函,丢进渣斗,端着药碗一饮而尽。
陈德春看一眼低头批阅奏章的人,收起空空的药碗。
“臣告退。”
“嗯。”宇文玦微微颔,眉眼未抬。
几乎要迈出大帐的人,又回过身望着独自坐在案前的人,蹙起眉头,迟疑一下才开口。
“政事要紧,可陛下也当保重圣体。”
坐着的人照旧不悲不喜地嗯一声,再无多余的话。
陈德春默默叹气,端着空碗步出大帐。
自打上次悄悄去了一趟齐国,再回来的当夜里,便大病了一场,这一病引得旧伤复,饶是如此,依旧带伤上阵,半个月前又添了新伤……
且不说本就神劳形瘁,又这般忧思过虑,岂能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