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接过杯子,神色蔼然地瞧着她。
梁婠点头:“甚好。”
怎么不算好呢?
梁璋死了,梁诚收在牢里,女眷流落街头,与普通庶民无差,所谓士族殊荣是与她们再无关系,阿姊没了梁氏做倚仗,侯门似海的,又得多一分盘算。
现在整个梁氏里,唯独她日子过得最为安逸吧。
只是这份安逸,尚不足以让她忘记想要做的事情。
太师饮尽,梁婠重新添上一杯。
“他是有几分执念的,但这执念,也好,也不好。”
梁婠只低头瞧着杯中茶汤,这个他是陆修无疑了,但这执念是何意?
叹过之后,他又道:“那曹氏女郎你也见过,如何?”
梁婠忽然有些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难不成以为自己不兴陆修成婚娶妻?她不由蹙眉,细细回忆相处的这段时间,并没觉得哪里做得有嫉妒跋扈之嫌。
何况,皇帝金口玉律的赐婚,他能不从?
更不要说,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到底他们都是要成婚的,要论多余,自己才是。
梁婠抬头,十分诚恳:“见过两次,甚好!”
太师稍有意外。
梁婠怕他不信,又道:“温柔大方、知书识礼,是当之无愧的淑女典范,一见便知是——”
“可我怎么听说,你与她不睦?”
梁婠还没说完,太师就将她话打断。
“阿公这话从何说起,不过见两面,岂有不睦?”
太师望着她,只道:“与曹氏定亲,是我向太后提的。”
这话原是没必要同她说的,如此一说,分明是觉得她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梁婠放下手中茶壶,正色道:“曹氏女郎是大司马正室夫人,而妾不过是受主上之命,暂时侍奉大司马。”
姬妾可赠送、可买卖,可任主人随意处置。
曹鹿云过府后,哪日兴起想将她卖了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的地位处境,梁婠从未忘记。
当初,她宁死不去给王素作妾,可谋划一圈后,兜兜转转,还是成为了陆修的妾。
太师略一沉吟:“曹相家风良好,其教养的女郎未必没有容人之量,他这般爱重你,你又恪守本分,日后不亏的。”
梁婠笑笑,低头行了一礼:“是。”
太师困倦,梁婠也就知趣离开。
出了太师的院子,梁婠一路沉默走着,在他们眼里,她现在的日子就该感恩戴德了。
从前一直不懂,为何家人将上门提亲之人悉数拒绝,明明一母同胞,阿姊能成为温侯世子妇,而她只能给人做妾,如今却是明白了,因为她的八字被人视作不祥,是断不敢拿去合庚帖的。
现在回想起来,张氏当初说的话不是没有根据,或许在阿娘眼中,成为王素的妾,已是所能为她寻到最好的去处了……
“梁姬?”
许是看她一直无言,秋夕小声询问。
梁婠侧过脸瞧她:“给你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秋夕摇头:“奴婢愿意一辈子留在梁姬身边。”
梁婠笑了,谁能陪谁一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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