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旷上尊拧着眼,仿佛有迷雾遮在面前,心躁得不行,“你何意?”
湛长风神情不变,寰宇间却似透着叹息,“管中窥豹而已,无论时间如何流转,一代又一代,始终被困在同一个地方,星界生命怕混沌圣灵,万生灵怕神明,诸道怕神道,归根究底,是怕被制定规则,神道怕吗,神道也怕,所以选择去制定规则。”
“你究竟何意!”
湛长风目光沉沉,冷冽之声道出隽永箴言,“逍遥之道与万生灵的心最为相契,若连你的逍遥,都无法超脱,而去选择掐灭规则,与孤为敌,可见,孤注定与万生灵为敌。”
放旷上尊后跌两步,靠在巨石上,这巨石立于险峰,千年不倒,万年不移,祂曾从中窥得自在,走上这逍遥之道,而今
祂试图从粗粝的石皮上汲取坚守的力量,抚平心中焦躁,祂也终究如磐石般固执己见,任它八面来雨,自岿然不动。
光在祂的眼中重新燃起,“帝长生,你一言两语就能破解我的道,叫我疯魔吗,不可能,来战吧,哪怕玉石俱焚,我也要以我的道,打破已加诸、意图加诸我身上的一切,这便是我的逍遥!”
放旷的兵器是一把剑,上面布满逍遥道纹,祂提剑,只为一剑破万法!
湛长风的兵器也是一把剑,它以太衍帝道为脊,无上威严为锋,普天之下,皆为王土,剑之所向,皆为定数!
不可更改,不可抵抗,不可忤逆!
“放旷!”湛长风一改往日对战时的沉默,冷声说道,“我的帝道,不是你尊卑森严的原生家族,不是你被人情腐蚀的原生宗门,不是你弱肉强食的原生星界,不是任何一有形的制约,不是任何一无形的偏向,它在,也不在,你能合于天地,为何不能接受我的帝道!”
昔日的挣扎翻涌而出,放旷无畏无惧,祂一声声嘶吼,愈来愈大,震天动地,“你在,可你在!我不信!”
祂坚信任何存在都有私心,任何存在制定的规则都是枷锁!
这就是万生灵会反抗的本质,它们、他们她们、祂们,不论到了哪个生命层次,这最宝贵也最致命的怀疑之心,从未消除!
便是缥缈的天道,顺着顺着,实在不利于己,也要逆转了它,此为斗天!
连天都要斗,神明、帝皇这些切实的存在,怎么不敢斗!
两剑正面相击,逍遥之道与太衍帝道交锋,逍遥大界被双方力量挟持,万物静止,空间层层湮灭,却诡异地没伤到它们分毫。
放旷举着剑,僵持在那儿,神色怔怔,“为什么?”
这不是因为祂的力量控制精妙,没有伤到旁的,也不是因为帝长生手下留情,没有牵连无辜,祂清晰地感受到,是她剑中的力量避开了万物,甚至消弭了祂溢散出去的、会损伤万物的力。
两个字在祂心中浮现:因果。
有人懂因果,有人顺因果,有人栽因果,因果本身是不会避开万物的,它只会在你无缘无故伤了万物后把账记在你身上,等哪天还你一个果,因此放旷一时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很快,祂意识到,帝长生的剑里、道里、规则里,有因果编织的逻辑。
前后脚冒出一念,当因果规则在帝道规则中呈现,会在帝道规则的影响下强化,规则越严密,因果制约越大,如活在帝长生主宰的世界中,凭祂早年的杀孽,祂可能活不过神通那道雷劫!
放旷心头杂念纷起,逍遥到底和规则冲突吗,逍遥该如何避开因果,往过年岁里,祂不争不抢不破灭拦路的阻碍,如何能得今日逍遥?
逍遥之道宛如发生了山呼海啸,能量肆意迸溅,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放旷双目泛出红光,既想不通,那就破了它,如此帝道,哪怕化于无形也留不得!
一道难求多癫狂
世间逍遥法各有不同,有因超脱而逍遥,有因无情而逍遥,有因至强而逍遥,逍遥圣殿的逍遥,源自放旷历经种种折磨后的平常心,祂因这颗平常心,合于天地自然,而得大自在。
但就“合天地”这点而言,与湛长风相似。
合天地者,按理不为外物所缚,也正是因为放旷的逍遥道诞于心,最终合于天地,具有普遍的生灵本性转神性的参考意义,湛长风比较看重祂的道,欲借祂的道,推演道者心境变化,从中窥世间道者困于准圣境的缘由。
然而都是呼应天地之理的两道,在相遇时,竟是不相容的。
同样是合乎天地,放旷因心似天地,于是在天地间纵横无忌,没有束缚。
湛长风却是我心即天心,我意即天意,言行皆成规则,所以逍遥。
就如二者的照面,放旷呼吸同天地,在这一刻,祂成为了天地,湛长风的到来掌控了天地,将祂从天地中推了出去。
矛盾瞬间爆发,酿成敌意,放旷不接受天地可以被主宰,不认为天地规则可以被改变。
祂的平常心从山顶巨石中悟出,再从红尘、万物中磨砺,最终见天地而圆满,所行道意基于天地是无法被动摇的,若连天地都不能逍遥,祂的逍遥道意岂不是从根本上就错了?
每一位道者都有一套亲身实践过来的认知体系,那是祂们道的基石,若祂们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怀疑,带来的是道崩。
所以放旷不会认为自己错了,在祂眼中,帝皇是夺天地的大害,是己道之敌,剪除此害,祂道方可无忧。
极意逍遥,身合天地,化为无形,任凭敌手有万般攻击,皆似拳打棉花,再大的威能透过祂,散于天地,都会消弭殆尽,难以对祂造成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