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月的小孩在姜逸之怀里,跟小猫那样小,但又像是一滩水,感觉稍不注意就会从自已的怀中溜走。
原本大步流星而来的姜逸之,现在变成了不敢动的宝宝架子。
偏偏那足月小孩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姜逸之,像是一点都不怕她,反而咧开嘴笑,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
“她是喜欢你哩。”大娘笑嘻嘻地看着姜逸之,“这孩子其实怕生得很,但是见到姜道长就高兴,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你了。”
姜逸之原本还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生怕对方哭,可见到这孩子乖巧地窝在怀里,她又觉得心情软乎乎的,脸上也不自觉多了几分笑意。
当初,师父将她抱回凌云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感觉……好奇妙。
这样小小一个,以后居然会长成和她一样的大人。
不过姜逸之没有抱多久,孩子就被转移给了她的母亲,姜逸之在自已的芥子囊中翻找好一会儿,才摸出一个银质长命锁递了过去。
“我来得匆忙,没有准备礼物,这个就当是给孩子的见面礼。”
孩子母亲笑眯眯地接过:“多谢姜道长。”
在这边搭把手,又去另一边帮个忙,姜逸之一忙就忙到了下午,她正在帮忙搬桌子,一抬头就看见了抱着酒坛子过来的左百龄和苏好眠。
三个人都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就连常脸色苍白的病秧子左百龄,都被累得脸上浮起一层薄红。
笑死,三个人前几天还在潇洒闯江湖,现在成了村里面的三个劳工。
晚上的席面马上开始,桥头寨的人并没有那么多规矩,开席之后各自举杯聊天,不管熟不熟全都能搭上几句话,热闹得很。
左百龄被几个同龄人叫在一起喝酒,苏好眠怕自已喝多了在众人面前现出原身,抱着酒坛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敖长乐还算是正常,为了个鸡腿在院外跟好几只小狗打架。
而姜逸之,拎着酒坛就上了屋顶。
屋顶好,屋顶清静。
姜逸之坐在屋脊上,拆开酒封以后喝了一口。
桥头寨酿的酒并不好喝,浑浊不说,还有点辣喉咙,比不得师父酿的青竹醉。
但看见所有人载歌载舞、欢声笑语的场景,姜逸之很难不想家。
快到中秋了,大师姐会带着二十代弟子们打扫卫生、布置彩楼、制作月饼……二师兄还会带她下山去买那家百年老店的石榴酒,然后拿着十三师兄开的单子去采办物品。
只是,今年的中秋,她得在外面过了。
好想师父,好想大师姐,就连沈青禾那个不靠谱的家伙,也想。
“原来姜逸之你在这里。”
听见熟悉的声音,姜逸之回头看去,一个脑袋从房檐边边上冒出来,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是林清浅。
姜逸之一愣:“你在找我?”
“嗯。”林清浅熟练地爬上房顶,然后在姜逸之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顺便打开了拎上来的食盒,“你看,正好我还带了吃的。”
盘里都是些下酒的小菜,甚至还有炸得酥脆的花生米,看着这菜色,姜逸之嘴角抽了抽:“这么看来的话,贺放防着你偷喝酒,也不是没有道理。”
“哎呀,这管理一大寨子的人,每天都殚精竭虑的,喝点酒怎么了?”
林清浅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将食盒里面的东西摆出来,又拆封了一坛酒。
两只酒坛轻轻撞了一下,林清浅先仰头喝了一口,看着无边月色,低声道:“你是不是想家了?”
“我也想家了。”
林清浅这句话一出,原本还打算嘴的姜逸之选择破罐子破摔:“嗯,我……很想我师父他们。”
但是她又清醒地明白,入世是每个归元剑宗弟子不可逃避的,她得在这三年时间里见过苍生,才有入玄天宝境的资格。
“我回不去,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回家?”
姜逸之侧头看向林清浅,平里看惯了林清浅风风火火的模样,现在安静下来,姜逸之才发现原来她长了双圆圆的杏仁眼,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几分幼态。
“我也回不去。”林清浅露出一个有些落寞的笑容来,眼神落在了月亮升起的方向,“我的家在几百里之外,当年我继承了外公遗志,发誓要悬壶济天下,才到凉城来的。后来结识了贺哥哥,又和他一起离开凉城,接管了桥头寨。”
姜逸之下意识摩挲着酒坛口的边缘:“桥头寨,很好。”
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桥头寨都很好,比她见过的很多城镇都要好。
这里的人很幸福,虽然粗茶淡饭,但团结友爱,是这乱世之中……真正的桃源。
“我也觉得。”林清浅说起桥头寨的时候,语气里满满都是自豪,“三年前,桥头寨只有不到一百人,过着刀尖血的流浪生活,可现在,桥头寨有三千人!”
桥头寨吸纳了其他寨子的人,也收留了从别的地方逃难来的流民,逐渐成了方圆百里最大的山寨。
“而且,姜逸之你知道吗?”林清浅眼眶泛红,嘴角却带着笑意,“我今天下午,已经把出了三个喜脉,明年春夏,会有三个孩子到达这个世上。”
“你知道,在这乱世之中,孩子的降生意味着什么吗?”
桥头寨8
也许是有些醉了,林清浅眼神迷离地抓住了姜逸之的手,靠在她的膝盖上地说着话。
“若是时局动乱,没人会选择生孩子,没有孩子可以平安降生、幸福长大,可如今桥头寨不断有新生儿降生,这意味着……意味着,我和贺哥哥,真的……真的给了他们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