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怪物很完整,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它过于稳重的体型,甚至给了仲清霄一种它很悠哉悠哉的感觉。
“喂?”
一个人声响起,仲清霄深吸了口气,他看见怪物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来,对着手机嘟哝了一声。
它们……还能打电话?
“啊,小张啊,我在值班呢。”
怪物的声音很像酒醉的邮差,嘟嘟囔囔的发音并不是很清晰。
“今天全是手术,累死我了。”怪物跟电话那头抱怨着,“明天早上还有两台,据说下午也有。”
“好多手术啊,太多手术了。”
打电话逐渐从一言一语的交流变成了单纯的抱怨和发泄,仲清霄逐渐意识到,怪物并不是在和谁打电话,而是更像在模拟着它生前还是人类的一部分行为。
很可能这个怪物变异之前的某段时间里,正在与人讲电话,抱怨自己做了太多手术。
它的声音越来越不清晰,从口齿清晰的人声彻底沦为了怪物的低喃,可是讲电话还在继续,仲清霄很仔细地聆听着,才勉强听出几个关键的字。
“接到了五个,病人,五个……新来的,病人。”
“啊,病人们都去哪里了?怎么不在手术台上等着呢?病人呢……”
它嘴里反复念叨着,念叨的声音越来越近,好像要往服务台这边过来了。
仲清霄紧绷着身体,越来越靠后,越来越靠后,他都快要钻到服务台下面的柜子里去了。
然后他在不远处的脚边看到一盒镊子。
直觉告诉他怪物要找的就是这盒东西,他伸出脚,一点点把镊子推远,好让怪物一眼就能看到它。
他刚收回脚,头顶就传来一个“啊”的声音,一只大手,看上去能将一个成年男性的头颅轻易捏碎的大手,伸向了那个盒子,把东西拿走了。
脚步声慢慢远走,仲清霄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一点,他才意识到自己背上出了层汗,正要去看身边的女友时,他却发现罗珂不见了。
明明刚刚还和他紧贴的小珂就这样突然消失了。
怎么会?仲清霄连忙站起身,可是三楼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小珂会不会是去找那只怪物了?类似灵异事件的感觉让仲清霄整个人都不大舒服,他望着三楼通往四楼的楼梯,还是抬脚走了上去。
那只怪物说,它看到了五个新来的病人。
这是无意识的胡言乱语,还是……不及他深想,仲清霄就已经得到了答案,四楼摆满了床,有些的病床,有些是手术台的床,严成趴在一张床下面,看见仲清霄后他似乎有些错愕,然后连忙比了个“嘘”声的动作。
浓重的血腥气和糟糕的臭味扑面而来,仲清霄终于看清——每一张病床上都摆着一具尸体,人类的尸体,腹部完全被剖开了,五官还保持着生前惊恐的模样。
有些似乎还活着,嘴里不断发出抽气声,或者是无意识的呐喊:“啊——啊——”
音调拖得悠长辽远,轻飘飘又无力,十分诡异。
仲清霄的视野足够清晰,他亲眼看着怪物将拿来的镊子从盒子里取出,夹起一大块棉花,沾着一个大瓶里的碘伏涂在了一具人类的身体上。
而那个人类睁着眼睛,与正在旁观着这一切的仲清霄对视,他的眼神甚至有些茫然和呆滞,身体纹丝不动。
而怪物的脚边,散落着几个空药剂瓶,仲清霄低头,看清了上面的英文字母:propofol。
译名丙泊酚,临床普遍使用的麻醉剂。
chapter53
人类,是活着的,每个被它抓住的人类都被注射了麻醉剂,他们是亲眼看着自己被怪物剖开胸腹,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等着生命一点点耗尽。
仲清霄抓着栏杆的手一点点收紧,修长而漂亮的手,他的职业是教师,良好的家教让他养成温和的性格,他没有主动剥夺过任何一个生命,他拿起刀,是为了雕刻出漂亮的小鸟。
文科教授,他每天都在恪正自己的思想,他希望自己的天秤不会产生倾斜,他希望自己教给学生们的都只是单纯的知识,而不是被裹挟着的思想。
他曾经一度觉得世界是很美好的,他在自己的画家母亲那里看到过很多美丽的风景,他有在努力为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出力着。
可是世界突然变化了,变成了这副模样,他像是一个只能站在边缘的背景,看着无尽的恶魔肆虐人间。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只是在为生计奔忙着,很多人都死在了这场浩劫里,毫无反抗之力。
“仲清霄。”罗珂的声音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像是来自亘古的召唤。
“你是不是很想帮帮他们呢?这些可怜的人类……”罗珂一边说着,一边强忍着笑意,小妻子的表情太好玩了啊,他看上去悲哀恐惧又无助,啊,她多想伸手去抱抱他呀。
可是恐怖屋的主题还没有结束,才正要开始呢。
小珂?
仲清霄醒神,他左顾右盼着,但是依旧没有看到罗珂的身影。
小珂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怜的朋友们没办法单纯用喷火器就杀掉那只怪物哦,他们迟早会被一一找出来,变成这些病床上的某一部分。”罗珂声音轻轻,“如果你陪我玩游戏,我就答应你救他们,好吗?”
话音一落,仿佛验证似的,怪物正要拿着手术刀流畅地化开那个人类的身体,可突然,另一张病床上的尸体一下子坐了起来,宛如诈尸一般手舞足蹈着。
这异样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它嘴里发出一声类似疑惑的嘟囔,然后摇晃着肥胖的身体蛄蛹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