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暮客自是不能搭理这话,但厨青针尖对麦芒,可由不得这何公子乱说。
厨青先是给杨暮客斟茶倒水,晾了那何玉常片刻,然后斜眼看了看他,跟杨暮客说。“大可道长,您说这富贵与性命孰重?”
杨暮客端茶言谢,“自是性命重要。”
厨青再问,“那您说,性命与气节孰重?”
杨暮客答得干脆,“二者皆重。若可两全其美则好。若不可,理当舍命保节。”
厨青叫了声好,“大可道长说得是天下人皆知之理。何玉常。你在外也是读书受教之人,这道理你不懂吗?”
哪知那何玉常疯了一般,抓头扯,“我何家如今远居海外,你周上国的气节要挟我这外人?”然后他愣愣地盯着杨暮客,“大可道长,您觉着这也对?”
杨暮客装模作样咬了咬下唇,何玉常以为他的话点醒了这道士,厨青亦是以为大可道长为其所动。
啧地一声,“贫道不知内里详情,尔等要我拿什么主意?对与不对贫道说得不算,那钱财若有等同于无,不如想点实际的。”
厨青听了杨暮客的话叹了口气,对浑身冷的何玉常说,“王上若想得此财,千百种方法可将你从海外带回,开你那何家府库。但王上下令要你全族迁回周上国。仁至义尽。”
何玉常那一口气终究还是泄了,以他全族上下性命相要,却还得夸仁至义尽。上位者当真无耻!
该听的杨暮客都听了。他觉着无趣,先告辞出了屋。
编瞎话对杨暮客来说实在累人,这一场谈论本就与他毫无瓜葛。却要想尽了法子两者皆要照顾。要他当场直抒胸臆,那这何公子是何下场他不在乎,那所谓家财属谁也不重要,他只要救何玉常一命的功德,还有那何玉常许下的科仪。那何家上上下下,未曾有过联系,又与他何干?至于厨青这心念家国的俗道,啥也不是……
他回了小院中安排的客房,那客房与小楼所住相连。瞧见玉香从院外回来买了些鲜花,红的似火,粉的似霞,翠绿鲜活。
“家姐休息得可好?”杨暮客对那玉香说。
玉香持花万福,“小姐嫌那房间清冷,要些颜色装点。”
杨暮客一拍脑门,“哎呀,是我的不是。这些时日冷落了家姐,事情太多太忙,没能多陪陪她。”
玉香捂嘴轻笑,“知晓了便好。今儿晚上一齐吃饭罢。”
杨暮客笑着点头,“诶,但可莫要叫那客栈的后厨,贫道要尝玉香姑娘的手艺。”
“爷吩咐的玉香记下了。”
许大人先送来了马车,这马车是为何玉常准备的。车夫被季通打走了,那车夫还嘱咐季通给何玉常带张条子。
刘大人则安排了捕快在别院外头护卫,杨暮客也不在乎,明面的监视总比偷偷摸摸强些,毕竟蝇营狗苟的事情招人烦。这港城他没熟人,自不必谈什么迎来送往,所以也没啥不便。
何玉常得知弟弟的消息也安定下来,作为何氏嫡子,他有被取而代之的担心。他至今仍不清楚是哪一方人要在船上害死自己,但眼下被能人护得周全,这些歹人的计划定然不会成功。
如今他被厨青困在厢房里,那小道童代替了季通护卫他。本来他还有几分小觑之心,但那小道童使唤一个纸人搬桌椅板凳着实把他吓着了。
何玉常睡了一会儿,外头天儿还没亮呢,只听见院子里季通哼哼哈嘿,一通拳法打下来何玉常辗转反侧。
没等多久三个道士开始邦邦敲木鱼念经。一开始杨暮客不熟悉周上国的工作流程,念得磕磕绊绊。后来经过小道童的课余辅导终于跟上了厨青的节奏。
何玉常捧着枕头望着房檐欲哭无泪,本以为晌午能睡个午觉,那许大人又派来了讲书先生。嘱咐何玉常孤身在外课业不能落下。那讲书先生眉目斯文,但也是个棍棒伺候的狠人。何玉常他什么时候正经念过书啊?虽没被收拾地皮开肉绽,但疼得屁股不敢坐实那是真的。
就这么过了两天。
何公子装模作样地靠在窗边看书,心里却嘀咕这院子里没一个像人的。仨道士自不必多说,神叨叨。那季通五大三粗,是个杀胚。那俩女的,一个富商千金,一个使唤丫头。却也都是闻其声不见其人。几日没有婢女相伴,何玉常心底痒痒的很。他蹲在窗边就是想瞧瞧那俩女子是个什么模样。
港城中新添游客何止千人,那一大船的人都在这港城安顿下来,更有南来北往的掮客。街面上愈热闹。虽风雨阴冷,钱财热人心头。
小楼与杨暮客有通关文牒,添上玉香的名字也简单。所以仨人可以无忧无虑地在城中闲逛,采买些好看的好玩的。半路遇着了许大人,这是缘分。遂许大人尽地主之谊,带三人去那清净之地赏玩。天公不作美,曲赋弄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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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季通不一样,他于西岐国有官身,这便成了麻烦。西岐国虽亡了,但那府衙文书没清点明白。如何证明他季通不是政治犯?又如何证明他季通不是贪污潜逃?所以他需自己去办理文书,开具行程证明。若西岐国更名为南罗国后,官府证明他季通清白无误,那自然再无逃亡之嫌。
大街上熙熙攘攘,东门出城的队伍排成了长龙。季通往那府衙走了一圈,一路受尽了盘查。那些人得罪不起异国贵人,他这个随从便成了刁难对象。
一个藩国的小人物跟了贵人就想登天?按着流程难为你,你也挑不出毛病。
又等了两日,厨青引着刘大人进了院子。刘大人客客气气地进了杨暮客的厢房赔礼道歉,又转头去了何玉常的屋子交给他身份证明。
此时这院中之人都在周上国有了身份凭证,自然可以于国中行走。出的日子即在当下,前往周上国王都。
晌午时候,港城落雪了。雪落在地上化作了水。街边店家不停感慨冬来得如此之早。
东城门太堵,厨青指了西城门。
小道童与季通驾车在前,车里是何玉常与厨青。杨暮客驾车在后。巧缘驮着车套闲庭信步,引来了一众目光。如此骏马这港城可不常见。
出了城门,车轮落进了官道的车轨里。两架马车开始疾驰。
南下的寒风愈加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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