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花清浅抬起头,结果两人挨得太近,她差点碰上他的下巴。她下意识往后退去,吕浮白跟着往她的方向靠,重复道:“让竹言恢复记忆,不是遥遥无期。我们孔雀族有一秘术,可以深入他人魂魄,强行解封记忆。”
孔雀族当然没有这种秘术。但有竹言那节悬铃竹本体在手,再催动水月镜,应当也是一样的效果。
“真的?”花清浅又惊又喜,果然忽略了两人过近的距离,殷切地看着他:“什么秘术,我怎么没听傅玄说起过?”
“族内秘术,不值一提,神君不告诉你也正常。”
花清浅那股兴奋劲冷却了点,很快察觉到不对:“等等,如此与天逆行的神通,不会伤到你自己吧?”
吕浮白一愣。
自她假死之后,他多次催动水月镜,所费神力颇巨。若是再要用镜强行回溯他人往事,神体必定有损,不过这点损伤对凤凰而言不算什么,他就没提,更没有想过她会主动问。
“没关系的。”他微微侧首,如冰如火的深沉黑眸里甚至带了点笑,“清浅,只要你想——”
只要她想,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她从前不知道,是他的错,他没有说清楚。
他现在终于说清楚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想找香染,但我也不想害你受伤啊!”花清浅不可置信地叫道,反手抓住他的胳膊:
“要是害你受伤,我这辈子都会心神不宁,便是寻到香染也不开心。以后不许再想这样的馊主意了,听到没有?”
吕浮白垂着眼帘点点头。
花清浅眯起眼睛,不太相信他这个保证。
回想过往种种,不知是不是凤凰神君的缘故,他对她的事似总是热心得过分了。她怕他一意孤行,干脆想出一个耍赖似的主意。
“这样吧,你现在就发誓,无论如何不会为了我伤到你自己,一分一毫都不行!”
明媚娇俏的少女扬着脑袋,棕色的水眸故作霸道地眯起,逼他发誓不会受伤。
她居然这么关心他。
一时之间,吕浮白只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那样急促而明晰。
“……我发誓。”他从善如流道,神色温柔得让人心醉:“我不会受伤,一分一毫也不会。”
本决心投身扑火的飞蛾,被耀眼而柔和的光焰本身挡住,她告诉他,不必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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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与竹言彻谈一番,思竹不仅解开了关于画作失灵的诸多疑问,也知晓了许多从前被她忽略了的真相。
比如她捡到他真身的那几日,光顾着画画买药,没心思吃饭,本来应是一头栽倒在野地里、被暑气蒸干的结局,他看不过眼,骂骂咧咧渡给了她一点灵力,才没有让她把自己饿到一命归西;
比如她描摹他画作时几次用墨不对,调的颜色太浅,他怎么喊她都听不见,他实在无可奈何,才出手同她一起掌握笔杆;
再比如,她与母亲从颖朝来到大焱,一路上没有遇到劫匪,不是因为幸运,而是因为他一直默默在簪中护持……
桩桩件件数下来,竹言对她的恩情倒像是远远多出他取她的灵气。思竹是个实心眼,闻言心里过意不去,便想报答他些什么才好,但竹言身为地仙,如今元神又恢复完整,好像也不需要报答。
她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听他早有盘算似的笑道:“难得你有良心,这个好说。如今我住在这里,那花清浅有求于我,多半不会短我吃穿,可这满院的人瞧着于丹青一窍不通,半点情趣也无,长此以往,我怕是要闷死。”
思竹听懂了他不怎么隐晦的暗示:“您想我在这里画画给您看?”可是他自己就画得很好,何必要她班门弄斧呢?
“嗯。”竹言清清嗓子,一挥袖道,“你天分不错,若有我指点,能进步得更快些。”
思竹本就圆溜溜的眼睛顿时睁得更圆了,她捂住嘴,手脚敏捷地在原地跪下,对他行了个欢快的大礼,抢在他后悔之前把师徒之名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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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人一竹在房中干了什么,花清浅一概不知。她只知道,思竹当天中午回家探望了一次母亲,之后便带着大包小包的画具再次拜访,画架和颜料在不大的凉亭里摆得满满当当。
她还执着地想要为她画像,花清浅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就见竹言杵在一旁抱起双臂,貌似不经意地自言自语:
“哦,我上次恢复记忆,好像就是多亏了小画圣画里的灵气。要不要让她画,你自己斟酌。”
他叫“小画圣”的语气比起之前多了一丝亲昵,花清浅在他和思竹之间来回看了两眼,心里了然,竹言这是来给思竹撑腰的。
仙人在自家屋檐下,花清浅不得不低头。她认命地捂住脸:“……行,画就画吧。”
“多谢姑娘!我必不负姑娘信任,一定把你画得比天上的神仙还漂亮!!”思竹喜不自胜地蹦哒两下,仿佛生怕她后悔似的,立刻开始研磨颜料。
既然决定了要画,花清浅也不忸怩,因她今日不出门,便只套了件蜜色百草纹长衫,头发用简单的樱花紫带束着披在脑后,装饰过于随意,怕思竹不好落笔,还主动提出要换身衣裳,却被思竹拦了下来。
“这样就很好。”思竹捋着画笔笔尖说道,“美人在骨不在皮,姑娘穿着打扮虽然平常,可这张脸摆在这里,就已经很像古画中的美人了。”
她这话并不是刻意恭维,花清浅的五官本身就很明艳,婉眉水眸,一点泪痣动辄生情,当下的春光更是照映得她肤色如雪,唇瓣红嫩,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