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尊、尊后!完了,我们要死了。”山下的脑袋绝望地埋进翅膀里:“老弟,你说得没错,我们就应该在山上好好呆着,不应该多事走这一趟——”
一旁的玉京子吃惊地看着他们忽然抱作一团,失声痛哭,不解问道:“这是怎么了?清浅?”
“没事,你先出去吃晚饭。”花清浅不习惯在他面前提她那些桃花债,等他走出去关上了门,这才咳嗽两声,对山雀兄弟说道:
“不要哭了,你们不会死的。我已经不是尊后,与苍御峻没有半分关系,想找谁暖床就找谁,苍御峻没资格管,也不会管。”
月下与山下对视一眼,哭得更起劲了。
“哎呀,你们信我,苍御峻真的不会管,他忙着哄之墨呢——”
“之墨私通外族,珠胎暗结,早就被尊上剖丹扬灰了!”山下呜呜哭道,“西陆谁人不知,尊后抛弃尊上负气而走,尊上便去星沙海最深处讨极光,只待讨到极光,便会携来哄尊后欢心……”
“……到时他知道我二人与尊后如、如此这般,我二人焉能还有命在!”
花清浅听着他的话,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星沙海深处的极光确实很美,可她不是没有看过,既然看过,如今也就并不多么稀罕。
“苍御峻去星沙海,为的估计并不是极光,而是极光砂。那是给他自己治伤用的。”她耐心纠正道,“他被五色神光所伤,再不治就魂飞魄散了。”
“他处置之墨那般残忍,或许确实对她爱之深,恨之切罢……但我们之间,却谈不上什么爱恨。”如果他要恨她在他重伤之际离开,呃,那恨就恨吧,她没趁机把他弄死都算心肠很好了。
“他不爱我。”
“至于我?我或许喜欢过他,现在么,也不喜欢啦。”
最后月下和山下还是留在了小院,但并不是因为被花清浅说服,而是因为他们已经得罪死了妖尊,总不能把尊后再得罪了。
不知望湘怎么教导的这两山雀,花清浅苦口婆心的澄清劝告他们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反而认准了“尊上挚爱尊后”这条莫名其妙的歪理。
山下思路十分清晰:“尊上要灭我们灰背山雀全族时,是尊后拦下了他,于我们都有救命之恩。如今尊后要我俩服侍,我们也颇为荣幸,只是到时尊上追究起来,还望尊后再护一回我们两兄弟。”
花清浅气极而笑:“第一,我不是尊后,第二,他不会追究你们的,我说了多少次——”看到月下与山下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她又发不出脾气了,无奈道:
“行吧,我答应你们。你二鸟是我叫来的,我对你们负责到底,只要有我在,便是十个苍御峻也没法奈何你们。”
反正苍御峻不会管得这么宽,空头支票开了又何妨。她温声软语,消除了二鸟的顾虑,眼见天色将晚,赶紧叫他们去床上展开羽毛,正要美滋滋躺上去,却听屋外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鼓乐之声。
小院所在的地方人迹稀少,入夜本该一片宁静,吵闹的乐声乍然响起,十分突兀。
玉京子也被这声音吵醒,他打开门向外望去,一队白衣的人马正在离小院不远处的路上垂着头往前走,队首、队尾的人手中都有乐器,乐声乍听十分喜庆,尾音尖利,又透出几分凄凉。
这么多人同时出现,本应阳气充沛,可此刻乌云遮蔽了夜空,月光消失,却平白生出一种诡谲阴暗的气息。花清浅察觉到玉京子出了屋子,灵力骤起,身形瞬间移到小院门口,蛇尾紧紧拽住他的袖口:
“不要凑近,这些不是活人!”
玉京子心中一凛,定睛看去,发现那些白衣人果然动作僵硬机械,没有半分活气。从山谷深处传来的阴风刮到他们身上,发出簌簌的声响,他听着这声音恍然大悟:“他们、他们是纸人!”
“这队纸人声势浩大,千里穿行,多半是为了迎接冥婚的新娘。”花清浅对慕城习俗有几分了解,她看向纸人队尾跟着的憧憧暗影,摇了摇头:“这位新娘看起来怨气颇重,吸引来这么多孤魂野鬼。”
说到此处,花清浅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去看身边的玉京子,只见他果然变得神情恍惚,不自觉地抬起脚,也下意识想要跟在纸人身后离去。
玉京子是魂片复生,与阳间的联系还很弱,跟凡人孤魂也没什么区别。她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老实睡觉吧。”
话音刚落,玉京子只觉得后颈一痛,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晕了过去。花清浅将他扶进屋内,盖好被子,又怕他出事,坐在床边守了他一夜,等纸人野鬼彻底走远后,才自去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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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纸人夜行这个意外,花清浅睡得太晚,翌日快到晌午时才起来。
玉京子早已忘了昨晚的事,往凉亭里摆饭,什锦烤肉、素鸡、八宝鸭等摆了一桌,月下与山下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间美味,刷地一下变回人形,簇拥到花清浅旁边。
这两只鸟很是知趣,没有自顾自塞饭,而是不约而同先给花清浅夹菜。
月下给她夹了块烤肉,山下送上一朵胡萝卜花,花清浅从他二人手中叼走美食,只觉这日子比昏君还要舒坦,再回想起过往情史,总结几段失败的求偶经验,不由大发感慨:
“哎,像我这种冷血动物……果然还是适合找男宠,不适合正儿八经求偶啊。”
听了这话,两只山雀手上动作更殷勤了,玉京子无语地看向她。与此同时,小院的院门“轰”地一声大开,门外立着一个黑色衣裳的高大人影,形销骨立,带着满身风霜,双眼发红,又像是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