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他盯着我的眼睛,良久,“除非夫人与我一样不爱钱财。否则,我想不到夫人有什么理由拒绝我的提议?就连孙功名这样的蠢才,您方才不也犹豫将就着用吗?”
“夫人,夫人!小人再也不敢了,求夫人饶我一命!从今往后,小人一定竭尽全能为夫人做事!贪的那些钱,小人愿意退还!小人虽然贪财,但是胆小,那些金银捧在手里犹如烫手的山芋,根本就不敢花!小人愿意都还给夫人,夫人放过我……”孙功名听到自己的名字,复又燃起希望,“夫人您最是善良!最是大度!我贪没的大头都给了这个吕伯渊!求您饶了我这一回!我愿对天誓,以后再做对不起夫人的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看着孙功名,不动声色,心中却仿佛遭受晴天霹雳,震撼的几乎无法言语。吕伯渊这个名字,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这个人,居然就在我的眼前。
梦中不过一年,这个名字将响彻寿城乃至整个茂国。
他将是未来与我父亲分庭抗礼的平民诡相——吕伯渊。他的国策即将影响到万千子民江山社稷,让人又敬又怕。
谁能想到,在他入相之前,居然藏在我这不起眼的庄子里?眨眼之间,茅塞顿开。未来呼风唤雨的吕相现身此地,恐怕不是偶然。天价的吉祥果田间的摇钱树不是他的目的,他潜伏在此,为孙功名出谋划策推波助澜,为的就是引我过来。然后借我荣盛两家的名声,登上舞台。
只是我在梦中并没有现这庄子里的漏洞,所以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后来凭借什么样的方法在一年之内便担任了宰相之职。
即便当今圣上开明,像他这样的平民,想要做官也不容易。一年之内,他便说服皇帝为他力排众议授予高官,可见此人的手段与城府。
不及深思,我高声喝来家丁,“传我的话,将这个孙功名带下去,看严了!谁也不许走漏消息!待何将军回来,立即禀报。”
堂中蓦然安静下来。
我望向窗外,天空犹如烈火燃烧一般,犹如我此刻的心情翻腾不定。
我不得不想,像他这样的人,用几年时间布局,会将成败全权押在我一个女子身上吗?他所提到的庄子里的秘密,会不会是他梦中进入朝廷的阶梯?他刚刚明明可以不提,为什么急于告诉我这个秘密?他在筹划什么?
如他所言,他是一把利器,这把利器若不是握在我手里,便随时都有可能捅向我。
梦中我不省朝堂之事,却也知道他的名字叫人闻风丧胆。我荣家一日不如一日,有盛家忘恩负义的原因,怕是也有他的倾轧。
“你真的是吕伯渊?”我强作镇定,看向他。
他犀利的目光射来,令我暗暗心惊:“夫人听说过我的名字?”
我摇头。在此之前我的确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也并不打算解释这个无心的口误。
“你的提议我考虑过了,的确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我不仅会将这个庄子交给你,还会将名下所有的庄子都交给你。以示我对你的信任。”
“多谢夫人。”吕伯渊拱手施礼,一派心安理得的自然。
“用人不疑,你为我赚的钱财,可提一个合理的数目自行分配,不必亏待自己。”持家多年,能者多劳的道理,我懂的,他也并不感到惊喜。而后我慎重的说道,“但我既然给你信任,不是你用钱财就可以报答的。我赚得多,你也赚得多,你我之间是互利。我需要你回报我同等的忠诚。”
吕伯渊闻言,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哦?夫人想要我怎样的忠诚?结草衔环,当牛做马,还是终身不娶?”
他似乎总是要用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掩盖情绪。
这一次我没有被他惹怒,而是定定地与他对视,一字一句继续说道:“你说这世道不公,不要人说真话,我给你说真话的机会,从今往后,我要你诚实,你可做得到吗?”
诡相之所以是诡相,是因为他的手段诡异莫辩,令人措手不及。天下没有人能猜测他的意图,莫说茂国,便是蕨苗两地,也是谈吕色变。我要他诚实,希望生死关头他不会将我蒙在鼓里。
他目光深沉,没有马上应允,“夫人可还有别的要求?”
我愣了一愣,意识到诚实对于未来的诡相而言是什么样的分量。于是缓和语气,“人生在世,难免会有难言之隐,我不会事事打听。但你要答应我,无论你做什么,不能伤及荣盛两家。”
“哈哈哈哈哈,”他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夫人真是看得起我吕某人,小人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即便追随了夫人,就算个幕僚吧,也没有那样的本事。夫人这是多虑了。”
现在的他当然不知道自己未来有多么可怕,我坚持:“可这是我的底线。你也说钱财于你易如反掌,先生深谋远虑雄才大略,未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我愿助先生一臂之力,但求两府安宁。”
吕博渊微微侧目,仔细端详我的表情,“夫人竟会这样想?”
我点头,郑重道:“先生步步为营,引我来到此地,必不是只为了做我荣文君的幕僚,难道不是吗?”
他几番做戏想要让我以为他是好色之徒,在这片田庄里,贪财好色的确是最好的保护。若不是凭着梦中的印象,我怕是也想不到他的企图。此时坦率揭开真相,是提醒他不要拿当我孙功名一样戏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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