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站在身旁伺候的连枝怒不可遏,猛地上前一步,指着帐房先生厉声呵斥道:“大胆登徒子!谁许你直视夫人!”
“掌嘴!”我心中的怒火渐渐升腾,在我的记忆里从未有人敢如此轻视我。怕不是因为我是女子,便欺负我没有手段。
灵卉闻言而动,三两步便到了那人面前,高高地举起巴掌。
啪的一声,巴掌落下,响彻整个大堂,直将那账房的脸上打出五个明显的指印,嘴角也渗出血来。
我原以为庄子里都是乡野村夫,至多粗鄙无礼,没想还有如此卑劣下流之人。不禁皱眉观察这个自不量力的家伙。
才现此人没有像孙功名那样故作穷酸。他身上那件灰色长袍虽然朴素,但料子平整光滑,衣料用银线精细地缝制过。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布带,带扣是古朴的铜质;看来已经使用过很长时间,虽然陈旧,却也不是平民百姓能用得起的。
即便此时挨了打,也未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只是略微侧过头,擦去嘴角的血渍。他不但不求饶,嘴角反而泛起一丝狡黠的笑意。
“你笑什么?”我愈恼怒,将他的无礼行为视为对我的挑衅。
“我笑这世道不让人说实话。”他又拿他的两只眼睛看我,不似之前那般玩味,却仍桀骜不驯,不肯回避,“我夸夫人美丽,何错之有?坦诚自己情不自禁,何错之有?您怒斥我放肆,是因为我不该诚实,还是因为我身份低微不配看您?”
“还敢强词夺理!”向来稳重在外人面前不显形于色的灵卉,此时也露出了怒意。甚至再次举起了巴掌,作势要打。
“慢。”我叫住灵卉,若有所思地审视眼前人。
我本惜用孙功名经商之才,想要拿捏他的七寸,整顿庄子以后,仍交给他管。毕竟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想要找一个守住庄子的人容易,懂得赚钱的人确实难得。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让他继续为我挣钱未尝不可。
但几次交锋看他漏洞百出又贪得无厌,便不打算再留。有才无德,即便赚了再多的钱,恐怕以后也要招祸。
又在交谈中,现他几次前言不搭后语,不像是能够做出筹谋密算之人。猜测他是一时运气,押中了宝而已,当真没有价值,就更没有留下的必要。
可若他不是一时运气呢?若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我居高临下端看自称账房的男子。他的皮肤苍白,头梳理得一丝不苟。棱角分明的面庞略显消瘦,一双细长的眼眸,毫不掩饰眼底的锐气。与他口中轻佻的言语不同,他的眼中闪烁带着清醒的审视和傲气。
这样的人若不是大才,便是比孙功名更蠢的蠢材。无才倨傲,蠢不可及。
“你的意思,我不该罚你?”我克制心中的怒意,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柔和。
“您当然可以罚我,偷窥您的美貌,小人自知有罪,才求夫人恕罪。”他的嘴唇很薄,与皮肤一样显得苍白,“但夫人不能因为我对您的夸赞而惩罚我,否则世人都该谎话连篇,因为靠欺瞒才能活着。”
我冷冷的睇着他,明白他在向我讨要诚实的价值。
可我又不想这样轻而易举的被他要挟。
“好,既然先生这样说,那便试一试先生是否真的诚实?”我扬了扬手中的账簿,扔到他跟前,“就由先生来说一说这些糊涂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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