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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第2页)

陶十七用的笔是铅笔,石墨碾碎了混着黄泥制成,知道原理制起来很简单。纸有些麻烦,因为此时的纸是向着适应墨水演化的,对铅笔作画并不友好,只好用压蜡纸代替。

看着陶十七画完,杜中宵指着几个汽缸道:“这里面需光滑无比,你要怎样做?”

陶十七道:“外面原有一个机器,用刀头定在那里,摇着这缸套转起来,细细来做,总会光滑。”

杜中宵笑道:“刀销的,哪里有研滑的细?你应该用定好的皮子或者绸缎,代替刀头来磨。这种事情要一试再试,才能做好。且歇一歇,饮两盏茶吧。”

陶十答应,放下笔,托着腮趴在桌子上,看着图纸想着杜中宵的话。

苏颂知道杜中宵有事要问,站起身来,与杜中宵到了房外。

看着院子里红红绿绿的花树,杜中宵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治理一县,最难的事情,便就是要附近垦田,招揽户口。还有一件,手下管的事情多,有马蒙一案在先,严禁手下吏人收受贿赂,贪赃枉法。但手下人做事,许多人无俸禄,总不能喝西北风活着。赚钱的法子我有,可钱怎么进,怎么出,却一直没想出办法来。州里还有军资库、公使库,诸多名目,可以做这些事情,县里却是难办。”

苏颂想了想,笑道:“这有何能!营田务别是一处,只要另作账目即可。县里可设一常平库,专一兴办各种场务,有余则补各种杂捐,不取自细民。至于县中官吏,建一激赏库即可。此都是古制,只是如今废弃而已。只要做得好,哪个能说闲话!”

杜中宵眼睛一亮,这倒也是个办法。常平不必说,自汉即有,不过现在很多地方名存实亡。虽然这些库很多少设在县里,但也没说县中不能设不是。激赏库原来是内库,用于皇帝赡军的,直接用这个名字不妥当。但参照这个制度,设个单独的库也未尝不可。

建库的目的不是放东西,而是走账。没有这些就有自己私设小金库之赚,查起来说不清。有了几个特殊用途的库,就可以库的名义兴办实业,赚到的钱从库里发出去。

苏颂的话给杜中宵提供了一种思路,可以参照州、路甚至朝廷的一些库,在县里做账。县到底也是一级财政单位,没有人说只能就那么几个库管理财政。

至于营田务,其实可以单独核算,只要不跟普通民户混在一起,账目就可以做清。

这些账目最麻烦的一项,是不能跟杜中宵自己的收入相混,不然就会有麻烦。毕竟理论上,官员在任上的收入,只能有俸禄,其他收入都必须有明确来源。比如官员经商,不能在治下做生意,但到其他地方贩卖货物也还允许,只是一样要交税,这些账目就必须清楚,不能跟公账混淆。

叹了口气,杜中宵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正常做官,不必跟自己这样分得如此一清二楚,占点便宜一般也没有人说什么。只是自己跨越千年,对于赚钱的本事太过自信,不想钱上给人留下任何把柄,便就闹得如此麻烦。这是自己的烦恼,别人看着只有羡慕的分。

回头看了看依然趴在桌上的陶十七,杜中宵道:“既然有了眉目,我也不再在此事费心。趁你还在县城待的这些日子,我们仔细研究一番那个蒸汽机。这机器自做出来,到现在已有两三年,一直都没有什么实际用处。若是能在你离开之前,真地利起来,倒是一桩美事。”

苏颂道:“这几个月与你议论如何增大的机器的力气,我甚有心得。加一把力,不定真能做出可以用的机器来。以前与韩中允议论此物,一相想的是装到船上。我这些日子想,其实装在车上也可以。”

杜中宵听了笑道:“既然能装到船上,当然也就能装到车上。只是那车过于大了些。”

蒸汽机不但能拉火车,还能当拖拉机用呢,当然也能拉大货车。只是那车巨大无比,道路条件不允许而已。那样一个庞然大物,走几趟好路就完全废掉了。

第56章莫名其妙的党争

杜中宵和苏颂坐在柳荫下,看着前面陶十七带了几个工人,在那里安新制的活塞。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要把蒸汽的压力提上去,外面接冷凝器,增大温差。这都是杜中宵前世初中时学过的内容,现在通过实验一点一点验证而已。由于材料不齐,仪器一切从简。比如温度计,比如压力计,都用一些土办法,只能看出个大概。反正只要知道蒸汽压力与温差与功率的正比关系就可以了。

杜中宵也想制玻璃,只是没有成功。现在是有制玻璃工艺的,不过发展路线不同,朝着制作类似玉石、翡翠的方向去,只有观赏性能。要制透明的玻璃,需要精选原料,做许多试验。永城小地方,拿不出多少钱让杜中宵用在这些事情上,只能小打小闹,杜中宵也不可能自己掏钱来做这些事。

有了玻璃,很多仪器就可以做了,比如水银温度计,压力计,诸般种种。这些技术上的事情,杜中宵都是开个头,真正做下去,还是要靠这个时代的聪明之士和能工巧匠。当然,以后有条件了,办起学校来更好。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杜中宵还没有这个精力。

把手中的邸报交给身边的苏颂,杜中宵叹了口气:“范、韩二相公自西北入朝,位列执政,又有富相公意气相投,联手施行新政是好事。但朝中谏官和馆阁人员借此攻击老臣,闹得沸反盈天,实在不是什么好事。石直讲当世大儒,写《圣德颂》没人可说什么,可动辄指重臣为奸邪,唉——”

苏颂接了邸报看见,随手放下,沉默不语。

杜中宵又道:“景祐年间,范相公被贬,蔡君谟作《四贤一不肖诗》,已是引起无穷风波。现在石直讲更进一步,写《圣德诗》,直指重臣为‘妖魃’、‘大奸’,成何体统!蔡君谟知谏院,欧阳永叔和余安道同为谏官,与石直讲等人同气连声,以范、韩、富诸相公为大贤,朝中其他大臣怎么想?”

苏颂轻叹一口气:“待晓是与石直讲等人政见不同么?”

杜中宵道:“哪里有什么政见不同,只是他们自称君子之朋,以台谏应和宰执,犯了本朝不结朋党的大忌。此事于朝政无益,对范、韩诸相公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苏颂道:“然而,夏太尉在西北数年,逆贼未平,寸功未立,入朝为相,本就人心不服。纵然改枢密使,依然难平众议。夏太尉在两府,只怕台谏就不会善罢某休。”

杜中宵苦笑着摇头:“觉得夏太尉不堪众任,直指其才干不足即可,何苦就指为小人奸佞?爵以酬功,任官以能,此是古训。论官不论其功勋才干,做事的官员岂不会无所是从?”

苏颂笑道:“待晓这话也有道理。不过此时道学张目,你这话说的却不是时候。”

杜中宵摇了摇头,不再跟苏颂谈论这个话题。苏颂本人对党争不热衷,杜中宵反对,他同样也不感兴趣。不过他看得清楚,现在正是道学兴起的时候,杜中宵反对也没用,不过发发牢骚。他是怕杜中宵对此事想不开,卷进党争里去,私底下说两句没什么,他也就没有兴趣了。

夏竦是西北经略使,范仲淹和韩琦是经略副使,结果打了几年,夏竦回朝,被指为奸邪,甚至石介指着鼻子骂,而两个副使却负天下之望,成了朝政的大救星,让杜中宵想不开而已。这其中的差别更让杜中宵确定了自己对庆历新政的看法,新老交旧,朋比党争,想象中的局面一新是没有指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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