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青石板散着浓郁的血腥之气,子规夜啼,杜鹃血泣,大雨淅淅沥沥。
本是着名的冰雪之城,珹国历来最着名的就是它十里冰封的雪原,一年到头,从不曾下过如此大的雨。然而在经历过这场血腥残忍的侵略战争之后,竟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来,倾盆如泄。
战火已歇,破败的墙垣显出烧灼的灰黑色,未灭的火焰在滂沱大雨之下微弱地挣扎着,橙红色的火焰渐渐势弱,转向明黄,再到浅黄,最后渐渐熄灭,徒留幽幽呛人的浓烟,仿佛在轻唱着挽歌,赚得行人几行或真或假的眼泪。
虽然早知早在沂国攻入金京城之前,所有沿途百姓皆已被屠戮,然而听说始终不比亲眼目睹更令人心惊。
凝霜透过遮挡马车车窗的纱幔,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始终无法把面前可怕的景象与记忆里熙熙攘攘的金京城联系在一起。
曾经,他也是那样的踌躇满志,在太后钟离心的压迫下偷偷和自己钻研治国之术,在偏僻的角落里对自己说:“姐姐,我一定会造一个太平盛世出来!”她一直记得他那时熠熠亮的眼眸,如同炽热的火星,在她的心底留下深深的烙印。
他其实,那样的爱着他的国,爱着他的子民,而如今,这一切,都因为自己毁了……
破碎的山河,血流漂橹,车轮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入目,全是血色。
车轮滚滚,混乱的王城透出几许萧瑟的味道,映入眼帘的,全是破败荒凉之景。
街上不时有百姓匆匆奔逃,携妻挈子亦或孑然一身,左顾右盼,狼狈逃窜,从此,背井离乡,亡命天涯。
一地残肢,满目疮痍。混乱的金京王都再不复昔日繁华,经历了战火的洗礼,一切,都显得苍白而脆弱。
遍地哀鸿。
这里已是外城,幸存者更少。
一个小女孩扑倒在地,趴在倒地的妇人身上痛哭,连绵不断的呜咽徒增几许悲凉——她也许是被家人藏在瓦缸或者地窖里,才侥幸逃脱疯狂的沂国军队之手。
然而,即使性命尚存,无依无靠的她未来该如何生存?没有人停下脚步来帮她,任凭她如何痛哭流涕,几欲咯血。
——在这个战火频仍的时局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司空见惯,所以冷漠以对。
习以为常,所以熟视无睹。
如此,令人悲哀。
一将功成万骨枯。于统治者而言,不过是一场权利的更迭,成王败寇,如此而已。对苍生而言,却是一场莫大的浩劫。
风婆娑,雨滂沱。天地之间,一片血泊。
血流如河海,尸骨如山峦。任大雨如何瓢泼,也洗不净那朱红的鲜血;任风雨如何凄厉,也吹不散那枉死的冤魂!
凝霜闭上眼,捏着纱幔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她脸色苍白,却强逼着自己再次睁开眼睛,把这一切的悲惨牢牢印在自己的脑海里,只有这样,那压的她透不过气来的愧疚才能减去一二。
作为罪魁祸,她有什么资格闭目塞耳,只有活着,清清楚楚的被罪疚感折磨着,才能稍稍偿还她所欠的债。
一旁闭目养神的风玥对她的状态了然于心,察觉她的心神越不宁,暗暗传语给赶车的何游,让他加快度。
另一辆马车长途跋涉,从传说中的云域而来,未曾想雨势过大,刚踏入沂国境内就被迫减,同样目睹了这场血腥的吞并战争。
云域地理位置特殊,北面是壁立千仞的有回渊,东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要想北上抵达沂国国都枫玉都,必须向西经过隐域继而北上来到珹国,再辗转向东来到沂国。
一路走来,时空转变,沿途的“风景”却好似一成未变。
一童子跌跌撞撞地在尸海间奔走,凌乱的头紧紧黏在脸上,浑身湿透,狼狈至极。
“噗通”——他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两只小手蹭破,血霎时间涌了出来,又在雨水的冲刷下,消失无踪。他疼得想哭,可最终只是瘪瘪嘴,噙着两眼泪,看了一眼绊倒他的东西。
“啊!”——
只一眼,他就哭出声来,强撑的勇气如泡沫,一戳即破。
那是一个看不清五官的头颅。沾满泥水的长纠结在一起,杂乱无章如一团蓬乱的稻草,被慌乱中的童子一脚踢开,显露出本来面目。
脖颈处参差不齐的断口在雨水的浸泡下白胀大,如腐烂之蛆,森森的白。
“哇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