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纪妍回到雅贤堂,见里面人员繁多,但都井井有条,茶水供应也一丝不乱,连腼腆的许姑娘得了人夸赞,脸虽有些微红,但做得更认真仔细了,连纪清身上的浮躁也去了些,待人温和有礼又大方,得了许多夫人夸赞,她一进来,三人都抬起头来朝她笑了笑。
雅贤堂里除了邀请来的贵眷们,还有就是哥哥读书的东山书院的学生也过来了。
不过若要真说起这读书的地方,那大兴王朝的最高学府并不在民间,而是由官家举办的太学,但现在的太学之前的又不太一样,因为大兴王朝的边境并未对外开通,所以本朝的经济、金融、交通、贸易这一块儿影响不小,所以现在的太学也可以进那些通过初试的学子,广济天下有才学子。
这能通过太学初试的学子来自普通人家,仅靠自学就能过初试,可想而知,这些学子们天资多高,所以这太学里出进士几率比其他书院的都要大。
但这样对天下学子严进严出,对于官宦子弟的学子却只要拿到内廷的举荐书就可以进入的太学,就因这一条引得许多人不满,所以后来的太学又改了,通过初试的只用交书本学杂费,其他的一律由书院承担,这倒是吸引好多人去,毕竟其他的杂事费也不少,但这些于官家办的太学而言,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的小事。
但她哥哥读的东山书院就不一般了,对天下学子都一个态度,进不需要考核,但是你要再往上升一个级去读书就需要考核了。像齐鑫就一直停在第一级,任凭这齐国公夫人找了多少关系都没用,后来走了内廷的路子,拿了举荐书,最后入了太学,但像齐鑫这样的人不在少数,毕竟人祖上争气,给后代挣了一个可以荫官的职位,所以齐鑫躺平也不无道理,因为有理由躺平。
但与之相对的就是他弟弟齐盛,一直在东山书院读书,最后一直往上考,往上读,言陆也属于这一类,可以说,若是说出家中儿郎就读于东山书院,会无形中给对方加分。
今日女学开茶花会的日子也好,刚好逢到太学与东山书院学子一同休沐的日子,所以今日的雅贤堂内还有齐鑫、言陆、齐盛等人,皇子们倒是没到场,毕竟这时候京城外的流民还没遣散,皇上也还急得不行。
纪妍随意看了看,这些挂出来的诗都是由女学里诗文最好的孔老夫子、陈夫子、陆夫子一同看过的,才挂出来。不过若是熟悉她们作诗的风格的人,便是不看署名也知道这诗是谁写的。
纪妍对叶兰的诗不陌生,若说她们女学里的第一诗才当属那位腼腆的许姑娘,许姑娘的诗雄浑大气,常为史赞叹,叶兰的诗常悲春伤秋,个别处用典,但时常用典都过于陈旧,倒是很对那些老旧派的口味。
如此今日这雅贤堂里都是对她们二人的诗赞叹不已的,纪妍还偷偷去看过自己的诗,收获颇少。
雅贤堂里对她们二人的诗的讨论声虽不至于太大,但人数众多,此刻的雅贤堂就像处在市井转角处的讲堂,喧闹不已,不过这一切声音都在言陆那波人走进来之时就停了下来,戛然而止,就像为他们的出场专门留出的空隙。
言陆走在最前方,白银灰质地的上水章地产的一年仅有两批的银辉水质缎袍衬得他的气质越发清俊高华,但与此同时,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言陆了,今日忽地见到他,他身上属于男子身上的那股青涩之气比上次少了,属于男子本有的轮廓越发俊朗了起来,他一进来,本在这雅贤堂内招呼客人的年轻姑娘们都悄悄红了脸,想瞧又不敢瞧,只敢用眼尾的余光扫,有那已经成亲的贵人,会多看两眼这个清俊的后生,后悔自己生早,正应了那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诗,有那更年长一点的,家中有女儿的更会多看两眼,有这样一个出彩的年轻人,日后婚聘若是有意,作成亲家也不错。
言陆手里拿了女学门口卖的白色山茶花,拿了十支在手里,平添了一分走马章台的纨绔子弟的气质,可这样清隽俊美的人,若是真走到了你的面前,你又害怕羞涩,想要端着女儿家特有的那一丝骄矜,可言陆这样的人,并不是真的纨绔子弟,所以女儿家们也只能在自己脑海中意想一番与他相遇的场景,脸红心跳自是不必多说。
纪妍却是没有什么想法,她只是觉得于言三公子而言,这一百两银子着实来说算不得什么,且言陆他爹言生是随当今皇帝一起立下汗马功劳的封的唯一一个异姓王爷,可以说尊荣至极了,之前京城多了流民,皇帝就把这工作交给了言陆他爹,且听闻言陆的二哥言信也走的是从军的路子,上回回家总算被这陆夫人抓住定了亲,说来也巧,定的就是那许姑娘,许姑娘的爹是翰林院的编修,一个清流之官,官位也不高,看来陆夫人对门第这些也不那么看重。
都说文穷武富,纪妍觉得她光看言陆身上的那身袍子就知道现今的顺王府有多富贵了,许姑娘家里清贫,嫁过去倒也不错,门第相当,在纪妍看来,这门亲事做的属实不错。陆夫人当初给的聘礼也多,听说当日给了七十六抬,这亲事也商定了,就等许姑娘女学结业。
且说回这雅贤堂的事来。
同言陆进门的就有好几个世家子弟,学问做的也不错,可惜被言陆的气势那么以烘托,就托成了渣渣,根本不够看,若不是他们也在那里讨论要把花投给谁,纪妍估计早就走了。
可这雅贤堂的人都没动,大家都在看他们投给谁,纪妍也想知道,但她最想知道的是,言陆会把这花投给谁,她见大家都看着言陆,她也就不避讳地看向言陆,实在是言陆在那群人里,就如那领头的鹤一般,实在让人忽视不了。
纪妍后退到司茶这块儿来,同章圆圆闲聊着,不过大家都是做个样子,你说话我没听见,我说话,你答不上来,皆因大家都看着言陆那边儿。
长真县主玉容的儿子姜与成明显更喜欢叶兰的诗,觉得这姑娘史书颇通,安国公府的门生杨清风就更喜欢许姑娘的,觉得雄浑大气,读了使人眼前仿佛都豁朗不少,这般大气的诗就是他们学堂里的人都有些写不出来,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是这两种意见,就看个人的喜好,其余的诗,他们自然是没看上眼,不过也不至于让女学的学生们颜面扫地,每个花兜子里都有花,倒也不至于太难看,不过纪妍看到,言陆的花分别给叶兰投了五朵,许姑娘投了五朵,至于自己妹妹那是一朵没给。
纪妍也没想到,这言陆居然各投五朵,谁也不得罪,也是,以后这女学里说不定还有他成亲的妻子呢,话说这丞相府的姑娘还没入学,这般一想,纪妍就觉得这言陆辣手摧花,那么小的姑娘……现今言陆可是十八了。
本来吧,纪妍还想看出好戏,且周围像她这样想看好戏的人不在少数,都在留意言陆的动向,可人家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也不能逼着人家去选不是,可女孩儿们总觉得若是这言陆看中了她们的诗,就好比看中了她们的人一般,可这两件事并不能混为一谈,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大家也就都想想。
纪妍心中想了这一番,又觉得好笑,失神了片刻,可惜她的眼神还停留在言陆身上,引得言陆看了过来,两人一对视,纪妍本想移开的,,可这就好像不战而败了似的,所以纪妍拧着不移开自己的眼睛,绝不示弱于人前,只是她心却像做贼了回来似的,狂跳不止。
大敌当前,自乱军心,当斩!她怎么回事!看来,她练得还不够,还不到家!
此时见言陆走过来,自己轻轻一福,既然人家过来了,自是要打招呼。
“三公子。”纪妍颔首道。
“妍表妹怎么不叫我表哥呢?”言陆反问。
幸得纪妍此刻还算镇定,假装听不懂他那话里的意思,仍旧甜甜地笑着往向言陆,又改口叫了一声“表哥。”大庭广总之下起争执是最傻的,所以纪妍顺从地喊了表哥,这有什么,在她心里,一表三千里呢!喊了也不怎么样。
言陆轻轻一笑。
纪妍心有一计,忍不住问道:“表哥觉得这两首诗孰优孰劣呢?”纪妍直接问出,省得这人用什么各有千秋来搪塞她,你不是要花开两朵,各表一支吗?
接着表啊!
言陆扫了纪妍一眼,难怪刚刚改口改得那么快,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纪妍察觉到了言陆这一眼,浑身都紧绷了起来,有一种被人看穿心思的窘迫,且还此处无法遁走。上次去寺庙捐香油钱,也被他这般堵在后面,说不出话来,少不得说新仇旧恨一起都想起来了。这人真是恶劣。
言陆的嘴角轻轻翘起,“妍妹妹今日买了多少呢?”
这茶花会人员繁多,她哪里有空闲去数花呢?很明显,这言陆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所以直接也丢了个她也不能回答的问题出来,纪妍觉得这人真是狡猾得很。果然行事一直如此,太恶劣了!
又有一种看穿了言陆的真面目,所以不迷恋她,可她身旁那些人还陶醉在言陆公子的那身臭皮囊上,罕有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快感。
但他的问题她也确实答不上来,但又不想这样走掉,正想有个人给她递个梯子的时候,章圆圆朝她招了招手,纪妍此时此刻可太爱章圆圆了!她爱死她了!,如此,她连忙道:“表哥自便,章姑娘那儿有事寻我。”
言陆点点头,也没让她把这问题回答了走,点到为止,也不再为难她。
纪妍觉得这样的一个男人,偏还把上京城的姑娘迷得团团转,那些老一些的也对他赞赏不已,可见言陆这人,惯来会装木作样哄骗人,可惜她多活一世,这点子微末的伎俩她一早就看明白了。所以醒悟得早,才没被男色所误,她想那丞相府的姑娘也是个能人,光看她收了言陆这厮,就是个狠人!
到酉时闭馆的时候,今日写了诗文挂出来的姑娘都齐聚雅贤堂,就想等着李嬷嬷数花的结果出来。
但大家一日都在这茶花会上,魁首是谁,大家心里大概都有数,大致也就从叶兰喝许姑娘他们二人中产生了,纪妍对自己倒是什么指望,自己的诗是个什么水平,自己再清楚不过了,除非众人眼都瞎了,她才有可能做这魁首。
不过最后李嬷嬷作为她们的教仪嬷嬷,且为人又十分公正,她说许姑娘是魁首,但叶兰居然只差了许姑娘三朵,可真叫人刮目相看呢,平日里她总觉得这叶兰用典刻意,生硬还老套,今日看来,或许倒是要改一改她自己的想法了。
今日茶花会来往的人繁多,就差三朵,其实也可以说不差了,那么多人,三朵之差实在算不了什么。
倒是她平日里小瞧了叶兰,不过女学的夫子们平日里都赞许姑娘的诗,她也就理所当然地觉得许姑娘的诗那是甩她们的一条街开外了,今日看啦,倒不完全这么绝对。
她转过头,见大家脸上都有些惊讶,看来大家都没料到时这般境况,脸色都是少有的僵硬,毕竟平日里她们在背后都说这叶兰不少坏话,今日骤然如此,脸上就少不了要带些虚假的笑容向她道贺。
只是众人来向许姑娘道贺时,这叶兰居然也随着人流过来道贺,纪妍见着,许姑娘的脸也僵了一块儿。
过了二月,进了三月里,春风拂柳,又到了三月三上巳节,还照往常的惯例去河边洒水祈福,大家都放假休沐,算得京城最放松、最开心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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