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歌乖巧答道:“是。”
相府家教极严,身为翰林学士的李白垚又是天子近臣,代表圣人打理朝政,成天板着脸不苟言笑,无论是官员还是相府里的下人,谁都惧怕这位死板老爷。
皇帝老子都敢指着鼻子骂,他们又算老几?
李白垚眉头深蹙,厉声道:“为何要一意孤行,贸然面圣,又将若卿婚约视作儿戏,把她嫁给柴子义做妾!”
李桃歌懵了。
嫁给柴子义做妾,是李若卿娘俩自作主张,当时走投无路,才做出的下下策。
老爹这么问,约莫是夫人觉得此事不妥,将锅甩给了自己。
谁叫他是与世无争的老好人。
李桃歌没有辩解,也不想争辩,反正明日一早便要流放西疆,至死也不会回京,辩与不辩,有何差别?
李白垚哼了一声,闷声道:“我敢冒犯圣人,当然有其道理,你们偏偏来给我添乱,无罪变成有罪,又把自己全都搭了进去,家门罪人的名声,你背得起吗?!”
李桃歌呆若木鸡。
他万万没想到,替父流放,怎么会成了罪人?
李白垚含怒道:“大宁已病入膏肓,须要下猛药,冯吉祥杜斯通那些人,为了打压异党,天天算计着忠臣良将,根本不会考虑江山社稷。我李白垚甘愿做药引,替大宁治疗顽疾。”
李白垚语气稍缓,又说道:“说这些,你也听不懂。明日启程,多备些棉衣,西北苦寒之地,九月飞雪,你在南方呆久了,受不了塞外风沙。”
七八年来,这是李白垚对待儿子最温柔的一次。
交代完毕,他步履匆忙朝门外走去。
自始至终,没正眼瞧过儿子。
“爹。”李桃歌大喊一声。
李白垚停住身形,绷着脸道:“说!”
“我娘……还在世吗?”李桃歌脸上堆砌出期盼神色。
从记事起,他便在村子里流浪,没见过爹,没见过娘,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
被李白垚派人带回到相府后,每逢问起娘亲下落,李白垚从来没有进行过正面回应。
这一次,将要流放西疆,他想在临别之际,将身世弄个明白。
李白垚背部猛地弯曲几分,双手攥拳,说道:“你娘是我在金州做官时认识的农女,当年金州大水,我救过她一命。”
李桃歌头次听到关于娘亲的消息,急迫问道:“那我娘没有嫁入李家吗?”
李白垚低声道:“你娘虽是农女,但心比天高,她明白百姓和相府之间的差距,来到李家只能做妾,于是自作主张,跑到一处村子,偷偷生下了你,不久后,便离世了。”
得知母亲已然撒手人寰,即使李桃歌心中有所准备,还是如五雷轰顶,恍惚失神。
李白垚说道:“还有要问的吗?”
李桃歌像是得了失心疯,喃喃说道:“你对不起我娘!”
李白垚转过头,目光凌厉,正色道:“我何止对不起你娘?我更对不起你,对不起若卿,对不起夫人,那又如何?!我是你爹,大宁万万人,谁都可以骂我,唯独你骂不得!”
撂下一大堆不近人情的话,李白垚大步离去。
李桃歌呆了一会,视线转到池中锦鲤。
望着鱼儿游来游去,呢喃说道:“是啊,你是相门之主,要对得起的是亿万黎民,而不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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