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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掮客记（第1页）

此话要从次日清晨说起，柳嫣带人来西城门送林大力。

林大力随行的物件不多，变卖屋舍，散了仅有的家财，打了两口朱漆棺椁。

短暂交谈几句，林大力就红了眼眶，“柳讼师，秦讼师我省得你们的良苦用心，放心，我现在只想将他们娘俩送回去。”

妻儿已逝，林大力就算再有恨，势单力薄，只得放下尘怨。

“这钱，你拿着，路上好歹可以应急。”

虽然柳嫣与秦瑶也不富裕，商量过后，还是将讼费退还回去。

“你们二人为羽儿翻案出力奔波，虽有憾事，哪有收回钱财的道理。”林大力推拒不收，反而从背囊里取出一袋更重的钱袋交给柳嫣。

“这是为了感谢二位肯为我儿出头的心意，世人已逝，我独留这些身外之物也是累赘，还望柳讼师莫要嫌弃。”

“这怎么可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柳嫣连连推辞，这等烫手的心意怎能贪恋。

林大力叹道：“这是孩儿他娘在世的时候的意思，柳讼师莫要客气。”

柳嫣看着林大力递过来的那包银子，心中五味杂陈。那银子虽不多，却是林氏一家的心意，林大力如今失去妻儿，生活必定艰难，又怎能收下这钱。

“林大力，我明白你的心意。”柳嫣轻声说道，眼中满是诚恳，“但我为林羽的事奔走，并非是为了钱财。你们一家遭此大难，我只希望能尽自己的一份力。这银子，留着日后生活用，我是决意不能收。”

林大力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泛起了泪花，“柳讼师，你是个好人啊。我林大力没什么能报答你的，这钱虽不多，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不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秦瑶在一旁也说道：“柳嫣说得对。你好好保重身体，日后有缘我们再好好相聚，别让林羽和林周氏在天上担心。”

林大力听了柳嫣和秦瑶的话，微微点头，缓缓收回了手，“好，柳讼师，秦姑娘，我听你们的。只是这份恩情，我林大力记下了。若有来生，我定当结草衔环相报。”

此时，马车已经准备就绪，林大力要带着妻儿的棺木回乡了。柳嫣和秦瑶目送着林大力上了马车，看着马车缓缓驶离。

秦瑶见柳嫣今日一扫往日的萎靡之态，身着一袭蕈紫色的碧荷纹平褶软烟三十六破长裙，裙摆随风轻扬，仿若水波荡漾。外罩着一层古鼎灰色的薄绸，质地轻柔，恰到好处地映衬出她如雪般白皙的肌肤。

百灵手巧又给她旋拧了随云髻，发间点缀着几枚小巧玲珑的珍珠步摇，整个人显得清丽脱俗，灵动俏皮。

秦瑶不禁眼前一亮，嘴角上扬，眼中满是笑意，走上前围着柳嫣转了一圈，打趣道：“哟，瞧瞧咱们这柳大讼师，今日可真是光彩照人呐！这一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名门闺秀出来游春呢。再这么下去，我可得担心那些登徒子的目光都被你吸引走咯，到时候我可护不住你。”

柳嫣脸颊微微泛红，轻轻拍了下秦瑶的手臂，佯装嗔怒道：“你这巧嘴，就会拿我寻开心。不过是换了身衣裳、哪就成名门闺秀了。再说了，我可没心思去管那些登徒子，今日这般收拾，还不是为了去见孟大福，咱不得气势上过得去。”

秦瑶捂着嘴轻笑，眼神狡黠，“你还别说，这打扮一番，效果立竿见影。就凭你这模样，见了孟大福，保管让他惊艳得说不出话来，到时候案子的事儿，还不是得顺着咱们的心意来。”说着，又上前帮柳嫣整理了一下裙摆，“不过话说回来，那孟大福找你又能有什么好事？”

柳嫣眉头轻皱，“我瞧那帖子，说是有个案子相托。我也奇怪，以孟大福在京都的资历若真有案件岂能轮到我们这等小讼师的手里。”

秦瑶撇了撇嘴，满脸不屑，“哼，就他能有什么正经案子？指不定又在盘算着怎么坑人呢。柳嫣，你可得小心着点儿，别被他给算计了。”

旧事重提，柳嫣苦着脸点点头。那欠款之事的罪魁祸首是刘铭作孽，与孟大福还真没关系。秦瑶向着她说，也不好在掰扯明白这其中缘由。

柳嫣就这话茬，转移了话题。眼见时辰不早，想着先去孟大福的宅邸听听他是怎么说，光靠瞎猜也不是个道理。

两人边说边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便来到了孟府门前。

前两次见面均在歌舞酒肆这种地方，柳嫣还是第一次登门拜访。对比起那些纸醉金迷之所，孟府有之过而无不及。

递上帖子，随家丁一路感叹孟大福果然应了他的名字的大富大贵。奢华富丽的装饰令人扎眼，柳嫣也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与秦瑶随口说笑几句就被引入了正厅。

孟大福还是那副爽朗不拘的样子，见柳嫣进来，打发掉怀里的美人儿，就热情的迎了上来，“妹子，你再不来，哥哥我可要登门去找你了。”

柳嫣堆笑，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孟大福伸来的手，爽利回应：“孟君盛情相邀，柳嫣岂敢不来？只是琐事缠身，来迟了些，还望莫要见怪。”

孟大福哈哈一笑，丝毫不在意柳嫣的躲闪，大手一挥，示意她们入座。厅中布置得愈发奢华，四周墙壁上挂着的名家字画，皆是世所罕见的珍品，脚下的波斯地毯柔软厚实，每走一步都像陷入云端。

柳嫣刚一坐下，便有丫鬟端上香气四溢的茶水，她接过茶杯，轻抿一口，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向四周，心想这孟大福还真是把暴发户的气质贯彻到底。

“妹子啊，哥哥我这次找你，可是有件棘手的案子。”孟大福搓着手，终于切入正题，“昌盛布行的掌柜王福，是我的老朋友，现在他急需资金周转，有一笔不菲的资金被锦云坊压着就是不还。”

这等债务追讨案子，孟大福不是比他们讼师更是在行？柳嫣觉得蹊跷，疑问道：“这等讨债的活计，不应该您亲自出马更为利落妥当。”

“妹子，你这可就有所不知了。”孟大福一边笑，一边摆了摆手，“我孟大福在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讨债的本事自然是有的。但哥哥近些年早已有金盆洗手，退出这行当的打算，如今做的也都是正经买卖，我便劝说王福走正规途径更为稳妥。”

柳嫣不置可否，哪有人会把送上门的案子拒之门外，便应承下，听孟大福聊这案子的细节。

京都绸缎庄锦云坊曾是行业翘楚，生意红火。但近年来，主家经营不善，内部管理混乱，又遭遇几场天灾影响丝绸产量，资金周转困难，逐渐陷入债务困境，欠下诸多供应商的巨额货款。

其中，昌盛布行老板王福，就是孟大福的好友，急需资金周转，为追回“锦云坊”的大笔资金，无奈委托孟大福讨债，而孟大福‘弃黑从白’做了掮客介绍给了柳嫣。

柳嫣听了大概，心里便有了章程。这种拖欠货款的官司若是账目，合约俱在是非常好打的。本着有钱不赚王八蛋的宗旨，便应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