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纸上的字逐渐浮现,福生一时瞠目结舌,把眼睛揉得通红,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他把纸一下捧起来,对着窗外的阳光看了又看,才放回案上,声音结巴,“少,少爷,这是怎么做到的?”
“蓖麻子油无色,遇到被燃烬的纸灰产生反应,字迹就显现出来了。但这可大有用处。”
季书冉笑笑,他还想对福生叮嘱什么,突然杂役在外头传话:“少爷,宫里来人了,说皇上召您进宫!”
这才刚下了朝,怎么皇帝就急急忙忙召自己觐见?
事突然,季书冉顾不得多想,拍拍福生的肩膀低声说:“福生,你再去帮我多买些冥钱。记得,不要被人觉。”
听着冥钱两字,福生一个哆嗦,却也知道少爷自有他的打量,不敢多嘴,只是应下。
如此季书冉才堪堪放心,随着下人阔步出府。彼时,何木华正抱着拂尘躬身在门外候他。
见季书冉出来,他忙堆出笑脸凑上跟前,“季大人,官家命咱家接您进宫,请吧。”
“多谢何总管。”季书冉也对他假以颜色,抱拳作揖。
何木华哎哟哎哟地笑了一阵,摇摇头,“季大人,您现在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咱家恨不得多与您亲近呢。”
季书冉被下人搀着上轿,推拒两声自谦道:“不敢不敢,我只是个小小御史,哪里值得何总管费心。圣上急召,还是不要耽搁,快些进宫吧。”
如此推诿过,何木华才收住心不再与他寒暄,拂尘一甩,敦促着赶马进宫。
今日皇上召他进养心殿议事,不为旁的,却正是为了杜家一事找他。
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可随之而来的后患亦是无穷。这不,今天就闹上了乾清宫。
杜家人惹得皇上头痛难忍,心烦气躁。
没办法,圣上只能又把在早朝上大胆上谏的季书冉给找过来,为他出谋划策。
季书冉敛住心思,疾行上前,跪下行礼:“微臣季书冉叩见皇上万安。”
“平身吧,”皇上对他点头,“季书冉,到朕跟前来。”
“是。”季书冉起身过去,候在皇帝身侧。
皇帝放下手边折子,侧头看他,问:“你一向才思敏捷,可曾猜到朕为何召你进宫?”
季书冉恭谨道:“臣不敢揣摩圣心,但陛下问起,应当是为了杜家人的事。”
“嗯,”皇帝再问,“那你怎么看?”
季书冉道:“自然是放人。”
这个回答皇上当然不出意外,但岂知放人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皇上哼了一声,冷冷道:“他们杜家大闹早朝,民间早已传的沸沸扬扬。若朕这么轻而易举地把人放了,岂不是跟你说的一样,做贼心虚?默认了他们对朕的指控?”
季书冉缓缓摇头,“人要放,但必须是有条件的。要知道为什么放了他们?罪臣杜飞生贪污纳贿,已经斩示众。
杜家人殿前失仪,理应锒铛下狱。
但皇上体恤杜飞生是两朝元老,也曾政绩煊赫,因此皇上才放过杜家人,且以正三品官员规格为杜飞生丧。
两日后,便是杜飞生的头七,如若杜家人接受下来,那他们出狱之后必须承认杜飞生是罪臣。如若杜家人接受不了,那杜飞生的丧就不能准时出去。
如此也能体现出皇上的仁德之心。”
这一番考量四角俱全,真是搔到痒处。
既能放了杜家人,让那群吃饱了没事干的文人挑不出错,又能堵上杜家人的口,承认杜飞生有罪,不再翻陈年老账,喋喋不休。
皇上点点头,毫不吝眼里赞叹之色,他让何木华去找翰林院里的人,按季书冉的意思拟一道圣旨出来。
他扭头又对季书冉道:“这法子既然是你提出来的,这事儿就由你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