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除了你自己,你无须为任何虫的幸福快乐负责。”
离开前,老师语重心长,一向威严冷淡的声音,显尽对我的纵容、慈爱与温和。
他之前很少这样对我说话。
让我再次差点哭出来,只能扑上去、在老师的咒骂下死皮赖脸地又抱了他一会。
…………
这本手札,我看了整整一夜。
里面一页一页,全是经历过循环的雄虫们写下的私虫笔记。
一共有五只雄子留下了记录。
第一位记录者是王朝建立二百年后的第四代教宗。
十几页记录,全用上古语所写。
他遇到的选择,是在资源枯竭、文明崩溃的边缘,决定是否放弃千万年来生存的母星,向其他星球迁徙?以及十几个方案中,选择哪一个。
第二位记录者与自己的双生兄弟,一起构建了帝国历史上最让虫称赞的伟业。
向外不断殖民、扩展,绘就了帝国历史上最辽阔的星域图。
第三位记录者所在的时代,社会阶层分化加剧,精英阶层与普通民众之间的鸿沟日益加深,社会十分动荡。
这只雄子对圣廷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大改革,建立了现代圣廷的基本架构和雏形。
第四位记录者成年时,教权与王权的博弈达到顶峰。
圣廷内部的巨变打破了教廷的绝对权威,各种民间信仰组织丛生。
双生子中的雌虫时任虫帝,趁机夺取圣廷权力,实行独裁统治,引发大贵族和民众的不满,并导致了三十年血腥战争,帝国虫口锐减。
这就是那只在最后决战中杀了三十只S级高等雌虫的王虫。他死前的疯狂,导致了帝国之后两百年的黑暗。
雄虫一步步谋划、复仇,最后夺取胜利,亲手下毒,毒杀了自己的兄长。
第五位记录者,即我的曾祖父,格雷厄姆。
他非常聪明,是五只雄虫里唯一对循环本身提出质疑的。
他对圣廷大量典籍做了研究分析,列出了自己的观点,头一次质疑雄虫的存在意义。
他也是毫不犹豫在第四次循环里就杀了自己弟弟的那只聪明虫。
‘……我必须在保有理智时,做出总体效益最大化的选择。’
‘先祖们从没提过的是,王虫虽然无法进行时间线的跳转,但他们和其他沙盒里的虫偶不一样。每一次的选择他都记得。’
‘最完美的选择不存在。为了早日拯救拉克斯,我必须亲手杀了他。’
这句话后,还有几个单独的字母,因为只写了开头,无法确认格雷厄姆还想说些什么。
空白的半张纸上,是几个血淋淋的指印。
天亮了,我坐在窗前,听着外面的鸟鸣声,感觉一股偷心彻骨的冷意。
五位记录者,哪怕是最早的雄虫,从他们在最后一次循环留下的陈述中,都能看到不同程度的疯狂痕迹。
第一只撕掉了大部分记录,第二只反复写着雌虫的姓名。
第三只做了一首悲春伤秋的诗。
第四只留下数十个诡异的阵法解构图,看着像什么异端复活术。
格雷厄姆的血手印后又一页,写了一句大写加粗的词——
毁掉。
“重来”的机会,虫虫可望而不可求。
可以弥补错误、挽回时机、抓住机遇,改写虫生和帝国命运,成为名留青史的历史缔造者,被后世敬仰、歌颂、传唱。
然而其有一个先置条件。
渴望、喜悦的前提,是无法抚平的遗憾和无法挽回的失去。如此才会想要重来。
谁能对自己的每一个决策都感到满意?谁能不曾后悔过一次?
虫心贪婪无止境。挽回一处,就想要另一处。
很快,仅仅只是不出错、还可以已不够,还要更多的利益、更好的局面、更完美的结局。
但这个时候,雄虫们就会发现宇宙的恶意。
反复开始、反复重来,涉及的因素和虫越来越多,局面越发难以掌控,就连基础模版都会破烂不堪,充满各种无法修补的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