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亚斯感觉自己飘在半空之中,全身上下无比酸痛闷胀的同时,脑袋仿佛裂开一道大缝,干渴焦热、又痛又麻。
输了……
又输了……
迪亚斯隐约记得倒下前的场景,记得那只银发深肤的雌虫嘲笑讥讽的笑容,像捉弄一只小蚱蜢一样,扯掉他的腿,兴致勃勃地想看他能跳多高、飞多远。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熟悉是因为类似场景他遭遇过很多次。
从幼崽时期因为是私生子被议论,到雄子专校里因不合群被孤立,到进入裁判所,也被很多不服气的雄虫当面挑衅背后嘀咕。
有时候他打得过,有时候他打不过。
打不过时那种愤恨到极点却无可奈何的感觉和刚才如出一辙。除了他近十年都没再体会过之外。
当然是因为他越来越厉害,于是那些嫉妒怨毒的表情全都变成了畏惧及排斥。没虫敢用那种眼神看他。
可那只雌虫……那只SS级王虫……
迪亚斯感觉他被逼到了一个深谷,约有万丈宽万丈深,根本看不到对岸,又如何跃得过去?
甚至靠得稍微近点,都有种要被吞噬的恐惧。
那是巨大力量差异下的绝对秩序。
只一眼,便知高低,却步后退。
迪亚斯遭遇了极大挫败。
……可在心底最深处,他隐约感到了一种兴奋。
一种从沉睡中慢慢苏醒的饥渴。
说这种感觉陌生,也是因为,这次受伤、半睡半醒之间,身边一直有虫。
有虫抱着他,只比他略微宽厚一点的身量,浓郁的乌木玫瑰香。
动作很细致,几乎算得上温柔,守护场却暴躁、不安,将前来伺候的侍从个个吓得惊慌失措。
“圣座,迪亚斯没事。”是他的雌父,挨着那只虫,握起了他的一只手。
温热柔软的掌心,十分宽大,带来安心和稳定,有节奏地抚摸他的额头和头发。
很小的时候,迪亚斯每次打架受伤,或是精神力暴动,躺在医疗室,难受得蜷缩成一团时,幻想过林德就这样陪着他。
但幻想因为少得可怜的现实基础,总是很快就消散。
一闭眼,他被无边的寂静包围、吞噬。似乎就要这样消失在黑暗里,而无虫知晓。
现在,他感知到身边的几只虫,因他发出的呻吟而紧张,流出的汗不管冷热,马上就会被轻柔地拭去。
他如果难受得受不了动静稍微大一点,便能感到随之而动的惶恐和焦急。
他甚至能感知到对方守护场里传来的小心翼翼。
仿佛迪亚斯是一件稍微力气大一点,就会碎掉的精致琉璃制品。
可是他不是。
他是暴雨酷晒、风霜严寒都催折不到的一把长剑,一日比一日更加锋利坚韧。
总有一天,这把剑可以破开一切迷障,直抵无人之境,揽尽无双风华。
但这些,都不妨碍他现在听着那些交叠的心跳声,安心地向下沉、将所有意识都交给温暖的黑暗。
在那里享受睡眠的安全。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了。
有虫在问他为什么还不醒。
另一个声音解释,他不是单纯在睡,而是类似动物用冬眠的方式,保存体力,度过缺乏食物的恶劣严冬。
他再不醒,我就要被那两只虫吃了。
宇宙主宰可以作证,我什么都没做。
雌虫的声音,低沉优雅,含笑悠然,带着从容不迫的掌控和力量感。
与他说话的内容完全不符。
那个回答的声音叹了口气,劝诫对方,下次陪练,最好什么的都不要说,也不要太过华丽的走位闪避,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就是最好的。
可是这样他恢复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