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不行,我觉得还是得去庙里拜拜,”副官嘟囔道,“找个灵验点的土地神,给他老人家上柱香搞点贡品啥的,保佑顺顺利利,不然我这心里总归不踏实。”
&esp;&esp;他看了一眼面色始终淡定如一的安竹,佩服地心想,不愧是跟在陛下身边的掌事大太监,瞧瞧这位,一看就是见过世面、能干大事业的。
&esp;&esp;谁知刚转身走出去一段路,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副官诧异转头,发现正是一脸平静的安竹,手中还捧着几根不知从哪儿找来、足足近一米多长的高香。
&esp;&esp;副官谨慎问道:“……那个,安公公,您也要去上香吗?可土地庙不在这个方向。”
&esp;&esp;“咱俩分工合作,你去找土地,”安竹冷静道,“我去旁边的月老庙,替陛下和霍大人上柱香。”
&esp;&esp;副官:“…………”
&esp;&esp;分工合作,是这么用的吗?
&esp;&esp;
&esp;&esp;副官和安竹在门外对话时,手术也恰好进行到了最关键的环节。
&esp;&esp;通过狭小的颅骨开口,郦黎小心翼翼地将一条只有米粒大小的蛊虫取出——果然如他所料,中了这种蛊的病人并不是死于什么“蛊虫啃噬”,而是蛊虫在进入繁殖期时,造成的畸形血管和肿块压迫。
&esp;&esp;这也是霍琮渐渐失去五感的真正原因。
&esp;&esp;在没有影像学检查、血液检查、也没有脑电图确定病灶位置和血管造影帮助医生判断的前提下,如果郦黎没有上一世丰富的主刀经验,仅靠这段时间对霍琮病情的细致观察和病症评估,就算是医神转世,估计也做不了这台手术。
&esp;&esp;万幸的是,手术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
&esp;&esp;郦黎的手极稳,精准地避开了脑部所有复杂的血管和神经。
&esp;&esp;令所有人欣喜的是,这些蛊虫的状态不怎么活跃,说明他们的针对性用药也起了效果。
&esp;&esp;一滴汗顺着郦黎的前额缓缓淌下,他的瞳孔因为极度专注收缩成一束,周遭的一切声音都被他隔绝在世界之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做好当下的每一丝微小操作。
&esp;&esp;还有最后两处……
&esp;&esp;“陛,陛下……血!好多血……”
&esp;&esp;突然身边响起了医师焦急的呼唤声,郦黎的动作猛地凝固住了,一条蛊虫在取出的过程中垂死挣扎,影响了旁边一根原本就脆弱的血管,大量的鲜血顷刻间从伤口涌出,染红了他的双手。
&esp;&esp;隔着口罩,浓郁的腥气钻入他的口鼻,那刺目的鲜红弥漫在眼前,视野仿佛都要被那铺天盖地的血海吞没。
&esp;&esp;但仅仅一秒钟的晃神后,郦黎便立刻稳住了心神,继续心无旁骛地操作起来。
&esp;&esp;他用急促的语气飞快下达了一系列指令,原本慌张的几名医师也受到这份镇定的感染,渐渐冷静下来,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开始实施抢救。
&esp;&esp;郦黎的手至始至终稳得可怕。
&esp;&esp;他甚至觉得,自己在这一刻被割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是成年后的他,因为恐惧失去,永久地徘徊在那条苍白冰冷的医院走廊上;一个则是儿时的他,独自站在溢满阳光的花园里,仰头望着高高的树干踌躇不决。
&esp;&esp;如果重来一次,自己真的能做得更好吗?
&esp;&esp;郦黎无法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