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几个孩子在垃圾堆旁争抢着什么,那是一块不知被扔了几日的硬馍馍,沾满了尘土,还带着些可疑的黑斑。n
最小的狗娃被推倒在地,膝盖擦破了皮,渗出血来,可他顾不上哭,眼里只有那块馍馍,手脚并用地再次扑了上去。n
旁边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妪,坐在自家门口,目光呆滞地望着这一切,嘴里喃喃自语,念叨着早年间的些许好时光,那时虽不富足,却也不至于饿殍遍地。n
街角,“仁济药堂”的老孙头正和人低声争执。n
“你这药咋恁贵?莫不是坑俺们这些穷苦人!”买主瞪大了眼睛,满是血丝,额头上青筋暴起。n
老孙头冷哼一声,三角眼里透着精明与狡黠:“俺这药都是真材实料,费了老大劲才搞来,嫌贵?有本事别生病,这年月,药可比人命金贵!”n
再往前走,能听见一阵凄惨的哭声。原来是刘婶家的男人昨晚饿死了,尸体就停在棚子里,没钱买棺材,只能用一床破席子裹着。n
刘婶瘫坐在旁,头发散乱,双手在空中无力地挥舞,哭声撕心裂肺:“你咋就这么狠心,丢下俺们娘儿几个,这可咋活啊……”n
周围的邻居们围过来,眼中有怜悯,更多的却是兔死狐悲的惶恐,他们默默叹气,却又无能为力,谁也不知下一个饿死的会不会就是自己。n
在这贫民区的上空,弥漫着绝望的阴霾,而京城内城那巍峨的宫墙之内,依旧是歌舞升平,酒肉飘香。n
——————n
西蜀靖安司细作刘崇,身形消瘦,目光却如狡黠的狐,头戴斗笠,悄然隐入燕国都城外城贫民区的街巷。这巷子狭窄昏暗,污水横流,两旁屋舍破败,百姓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如此绝境,正是滋生乱象的温床。n
“仁济药堂”药铺后院,接头人陈风早已等候,他曾是混迹江湖的浪子,加入西蜀靖安司已有多年,见上面新派来的上司刘崇,陈风忙迎上前,压低声音道:“大人,您可算来了,掌柜的已等候多时。”n
刘崇微微颔首,随着陈风快步走进屋内。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掌柜的是个年过半百的干瘦老头,两人相视一眼,微微颔首。n
三人一同入了地下密室。n
刘崇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低声道:“事不宜迟,如今燕国局势诡谲,变法风声日紧,咱们得快动手。”n
密室内,烛光摇曳映出墙上燕国地图,刘崇手指南方,那里水患刚过,饿殍遍野:“燕国小皇帝对南方三王,步步紧逼,削藩之势已成,南方三王绝不可能坐以待毙,据可靠消息,他们暗中已经蠢蠢欲动,联合南方氏族门阀,这里将是我司之后的重中之重。”n
“不过,我们现阶段的任务是,先从这贫民区入手,寻些江洋大盗、亡命之徒,像那绰号‘黑煞’的匪首王猛,手染鲜血无数,正可利用,你现在已经召集了多少外围人手?”n
老孙头看向陈风,陈风微微低头,目光扫过手中的名册,迅速盘算一番后,低声应道:“回大人,如今已召集了百十来号人,皆是在这贫民区摸爬滚打多年、为求活路不惜犯险的主儿。他们听闻有翻身的机会,倒也踊跃,只是……”他话语一顿,面露迟疑之色。n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刘崇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陈风。n
“只是这些人野性难驯,虽有几分胆量,但彼此间多有旧怨,如今暂时聚在一处,难保日后不起冲突。而且,那王猛虽是悍匪,可据说为人极为狡黠,未必肯轻易就范,依我看,想要收服他,还得费一番周折。”陈风忧心忡忡地说道。n
刘崇微微仰头,望向远处那片破败灰暗的贫民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哼,野性难驯?他们在这底层挣扎至今,所求无非财帛权势,只要咱们许以重利,再恩威并施,不愁拿捏不住。至于王猛,我早有安排。听闻他有个亲弟弟,自幼体弱多病,一直被他藏在某个隐秘之处悉心照料,这,便是他的软肋。”n
陈风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大人高明!只要拿捏住他弟弟,不怕王猛不乖乖听话。不过,咱们此番大动干戈,从这贫民区招揽这些人,会不会惊动锦衣卫……”n
刘崇冷笑一声:“放心,如今燕国组建六扇门专职镇压江湖,如今江湖暗流涌动,各方势力纷争不断,都在暗中扩充实力,足够混淆视听了,你且放手去做,尽快把人手打磨好,莫要误了大事。”n
“是,大人!”陈风抱拳领命,心中却暗自思忖,此番冒险行事,虽有机遇,可一旦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但事已至此,也只能随着大人这条“险船”,在这汹涌波涛中奋力前行了。n
孙尚点点头称:“听闻这几日城中粮价又涨,贫民怨言沸腾。我已买通几十个亡命泼皮,让他们在市井进一步造谣,就说朝廷变法只为搜刮民脂,赈灾粮款都进了贪官腰包。”n
刘崇阴鸷一笑:“好,待谣言传开,人心惶惶之际,咱们再扮作官府差役,强征暴敛,逼得他们走投无路。届时,这些燕国贱民必揭竿而起,此举虽如飞蛾扑火,但也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价值,不过这也只是,开胃菜,京城这边,“梨园戏班”将红莲圣母降世异象,起势后,我们埋藏在燕国各地的红莲教众,也必然会群起响应,足够燕国朝廷喝一壶的了。”n
正说着,外面传来嘈杂声,刘崇惊起,陈风忙安抚:“莫慌,想必是隔壁酒鬼闹事。”n
刘崇定了定神,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单:“这上头是咱们在燕国京城各地的一部分暗桩,关键时刻,让他们南北呼应,制造混乱。还有,与南楚的密信往来切勿走漏风声,需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南楚国和暗夜司,这些饭桶,枉费了我西蜀国靖安司如此费心费力的扶持,短短一月,就被燕国将十多年的布局连根拔起。”n
“切记小心行事,燕国锦衣卫,仿若无孔不入,若被识破,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n
孙尚接过名单,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却咬牙道:“放心,我潜伏多年,从未出过差错,我这条命锦衣卫还收不走。”n
刘崇拍了拍他肩膀:“只要燕国京城一乱,咱们即刻南下,按计划行事,先搅他个天翻地覆!”n
“那燕军西境的布防呢?内应可探听出什么确切消息?”刘崇紧接着问道,眼神中透着一丝急切。n
老孙掌柜皱着眉头,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小心翼翼地展开:“这是“猎鹰大人”费了好大周折,又多方核实才绘就的部分燕军西境某处布防图,虽不完整,但关几个关键之处都有标注。”n
刘崇眼睛一亮,一把夺过图纸,仔细端详起来,片刻后,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二位皆是我西蜀有功之人,待事成之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们的。”n
陈风闻言,脸上皆露出谄媚的笑容,连声称谢。n
老孙头这是微微颔首,并未言语,心中暗暗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