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天武元年,三月十五。n
大燕风云骤起,自京都事变之后,相城侯蛰伏已久,暗中秣马厉兵,终是按捺不住勃勃野心,悍然兴兵作乱,妄图颠覆朝堂,自立为王。n
清水平原,本是一片开阔丰饶之地,却沦为血腥沙场。相城侯亲率精锐,在此与朝廷大军展开殊死搏杀。一时间,喊杀声震彻云霄,硝烟弥漫,蔽日遮天。刀光剑影闪烁,血肉横飞四溅,双方将士皆杀红了眼,生死相搏。n
然而,相城侯虽有不轨之心,却难敌朝廷运筹帷幄、兵强将勇。激战一月有余,相城侯一败涂地,所率部众几近覆灭,他本人也在混战中被朝廷生擒,如折翼之鸟,再难翻起风浪。n
消息仿若一道凌厉的疾风,数日之间便传遍大燕的每一寸土地。那些远在潭州、翼州等地,为相城侯镇守一方的叛军将士们,乍闻主帅被俘,顿时如遭雷击,大惊失色。n
往昔他们凭借相城侯威名,意气风发,如今却仿若被抽去脊梁,军心大乱。本就因久离故土、征战疲惫而积攒的厌战情绪瞬间爆发,军营之中弥漫着惶恐与绝望。n
朝廷大军洞悉战机,趁势压境,步步紧逼。先锋部队马蹄踏踏,扬起滚滚黄尘,其后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军,威严赫赫的军旗随风舞动,猎猎作响,似在向天地宣告王师之威;寒光闪烁的兵刃森然林立,折射出冰冷杀意。失去主心骨的叛军,望着这泰山压顶之势,双腿发软,全然没了抵抗的勇气。n
翼州城下,守将们登上城楼,望着城外无边无际的朝廷大军,心中满是悲凉。他们深知大势已去,己方粮草补给断绝,援军无望,若负隅顽抗,不过是徒增伤亡,祸及城中百姓。权衡利弊后,纷纷长叹一声,下令开城投降。n
一时间,各地城头风云变幻,象征叛逆的相城侯军旗被粗暴扯下,仿若破败的残叶,丢落在地,任由马蹄无情践踏;而朝廷的黄龙旗迎着劲风,傲然挺立,猎猎作响,宣告着这场平乱的赫赫胜利。n
相城,作为相城侯经营多年的根基之地,城墙高耸入云,砖石厚重坚实,防御工事密如蛛网,固若金汤。可城中军民听闻前线惨败、主帅被擒,仿若被寒霜打过的庄稼,士气已然低落到了极点。孩童的啼哭声、妇人的啜泣声交织一片,大街小巷弥漫着绝望气息。n
朝廷大军围城不过两日,城中困境愈发凸显。粮草储备迅速见底,百姓们饿得面黄肌瘦,眼神中满是求生的渴望与无助;守军兵力本就不足,经连番苦战,更是死伤惨重,疲惫不堪。虽强撑着抵抗两日,可终究无力回天,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城门被攻破,朝廷大军如汹涌潮水般涌入。n
相城侯的家族亲眷,无论男女老少,皆被从府邸中粗暴揪出。曾经养尊处优、华服美饰的他们,此刻披头散发、惊恐万分,被如狼似虎的士兵押解着,步履蹒跚地送往京城。那曾经在相城侯庇佑下,于相城呼风唤雨、奢华度日的豪门一族,望着熟悉又陌生的街巷,满脸悲戚。n
他们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冰冷的刑场与高悬的铡刀,往昔的荣华富贵、权势滔天,仿若黄粱一梦,终成一场泡影。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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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n
帝都,燕京城,郊外。n
晨曦初露,暖金色的光洒在村子土路上,渐渐热闹起来。街边,几位庄稼汉围坐一处,正议论纷纷。n
“这次的田赋改制,可真是为咱老百姓着想。”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老者,手捋着胡须,眼中满是欣慰。n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每一道皱纹仿佛都藏着往昔的艰辛,可此刻,那些沧桑里却透出了一丝光亮。n
“往年交粮,那可真是遭罪哟!粮车还没到官仓,一路上就被各路衙役、管事的以各种名目克扣。什么验粮费、运输损耗费,全是他们随口胡诌出来的名头,咱辛苦一年,汗珠子摔八瓣种出的粮食,到咱手里能剩下的,勉强糊口罢了。”n
旁边一位年轻后生,拳头攥得紧紧的,愤恨地接话道:“俺爹去年交粮,明明量足质优,硬是被他们扣了三成,这还是在天子脚下,说什么水分超标,实则是被他们暗中倒卖牟利!咱百姓是敢怒不敢言呐。”n
众人闻言,皆面露苦涩,点头称是。n
“是啊,这新政一下,村里私塾的先生还跟俺们念叨,往后赋税按地亩实数、粮食实产来核算,有了准章程,那些贪官污吏就没了可乘之机。”一位憨厚敦实的中年汉子挠挠头,眼中满是质朴的希望。n
“日子总算有盼头喽。”老者抬头望向远方,那蜿蜒的小路通向田间,田野里新苗正破土而出,嫩绿嫩绿的,恰似大伙心底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在这春风里,越烧越旺,似乎已经能看到未来谷仓满盈、衣食无忧的好日子正大步走来。n
这时,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坐在一旁,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哼,你们就别在这做美梦了。这新政看着是好,可真能落到实处吗?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依我看呐,就是瞎折腾。从古至今,哪次改革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到最后,还不都是咱们老百姓遭殃。”n
先前说话的老者皱了皱眉,说道:“老哥,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次陛下可是下定了决心要清查吏弊,朝廷派下的专员,各个铁面无私,已经严惩了好几拨在田赋上动手脚的贪官污吏。往后交粮能公平不少,咱再也不用吃这哑巴亏。”n
瘦骨嶙峋的老人撇了撇嘴,依旧坚持道:“你们呐,就是太天真。那些当官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能想出法子来盘剥咱们。赋税按地亩实数、粮食实产核算,说得好听,真到执行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弯弯绕绕呢。”n
憨厚敦实的中年汉子挠挠头,说道:“可村里私塾的先生也跟俺们念叨,这新政是好政策,往后咱的日子能好过些。”n
瘦骨嶙峋的老人不屑地摆摆手,“那先生懂个啥,他就会纸上谈兵。等过些日子,你们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n
先前的老者抬头望向远方,那蜿蜒的小路通向田间,田野里新苗正破土而出,嫩绿嫩绿的,忽见田间大道上,数名朝廷骑兵,纵马疾驰,一边高喊着东境大捷,东境大捷。n
“哗!”n
众人听到这“东境大捷”的呼喊,先是一愣,随即眼中迸发出惊讶之色,随即面露喜色。n
众人听闻“东境大捷”的喜讯,正沉浸在喜悦之中,年轻后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抢着说道:“这下可好啦,打了胜仗,往后咱们不用再打仗了,各家各户不必再出壮丁,不用担心亲人一去不返。咱就能踏踏实实地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过安稳日子咯。”n
旁边的中年汉子也咧嘴笑道:“是啊,不用打仗,田赋还不增加,这可都是实打实的好事。我原本还发愁,要是赋税再涨,哪怕这新种的庄稼收成再好,家里也剩不下多少余粮。这下心里的石头算是落地了。”n
老者微微点头,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似是回忆起往昔的动荡岁月,缓缓开口:“想当年,战火纷飞,村里的壮丁一批又一批被征召入伍,多少家庭因此支离破碎。田间荒芜,可赋税却丝毫不减,百姓苦不堪言啊。如今这局面,真是恍如隔世。”n
一直心存疑虑的瘦骨嶙峋老人,此刻眼中也有了一丝光亮,不过嘴上仍嘀咕着:“虽说现在看着是好,可往后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呢?这赋税不涨,当官的会不会在别的地方动手脚?”n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那年轻后生就不服气地回道:“您老就别总往坏处想啦,如今朝廷连打胜仗,又推行这田赋改制,那肯定是要让咱们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再说了,村里、镇上都贴了告示,这赋税的事儿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他们敢乱来?”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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