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接生嬷嬷也快晕过去了:皇后娘娘的羊水已经渐渐减少,若胎儿再不露头,只怕要在胎内憋死。那
她们只能强行按摩加灌催产药,只是那样激烈的催产,定然会伤了皇后娘娘凤体,说不得还有止不住血的风险。
要皇后娘娘撑不过来,她们都得是杀头的罪过啊。
“让开!”贵妃的声音传来:“去烧热水。”
孙大夫所有的利刃针线都是提前用烈酒滚过,沸水煮过数遍,然后搁在干净的棉布包里。
她此时正在检查皇后的身体,想着从哪里下刀,也顾不得别的,只说:“贵妃娘娘,只有您认刀具和针认得熟,一会儿我要什么刀和针,您给我递一下。”也是因为孙大夫以为贵妃是夏院正的水平,想要个专业人士帮忙。
高静姝好像回到了手术室,回到了显微镜前。
这一瞬间,她忽然想起永琪的话,那孩子站在她身边看她用镊子捡小米:“高额娘练这个是为了给皇阿玛做荷包吗?”
那时候她以为除了做女红,她此生手再稳也是没有意义。
可此时她很庆幸:不,她还可以做别的,还可以帮到她想要帮的人,不至于手足无措。
--
“皇后娘娘,别怕,咱们提前都说过的,对不对?”
皇后咬着布对她点点头,嘴角还努力弯了弯。
高静姝眨眨眼,眨掉眼里充盈的泪,努力漫不经心似的说:“可能会有点疼。因为不能给娘娘用麻沸药,否则娘娘晕过去就用不上力气生产了。皇后娘娘忍一忍好不好,一会儿就能见到孩子了。”
皇后松开口中的
布,挣扎着说:“静姝,皇上是不是怪罪了你?怪我没有提前跟皇上说……等我,等我告诉皇上……”皇后喘了一口气才转头对乌嬷嬷和葡萄道:“若是我熬不过去,你们去告诉皇上,与贵妃无关,都是我的主意。”
方才在里面听着皇上的雷霆之怒,她心里煎熬的很。
高静姝继续安抚的笑道:“没有,皇上骂的是李玉,他没有责怪我,你看,皇上还让我进来陪娘娘。皇上同意了,一切以娘娘和孩子为重。”
边说,她边把布给皇后塞回去:“您别说话了,攒攒力气,一会儿就该用力了。”
--
孙大夫颇为诧异,乌嬷嬷和葡萄手抖得连给她倒水浣手都倒不稳,贵妃的手倒是格外镇定,居然一丝不乱的用煮过的干净细棉布擦拭皇后娘娘的伤处,又替她将包了三层的棉布解开了两层,只余下最里面的一层,干干净净托给她。
“除非浣过手的人,现在别人不许再碰皇后娘娘。”
孙大夫深吸了一口吸,拿起了闪着寒光的柳叶形刀具。
乌嬷嬷一见,忍不住一声呜咽溢出喉咙。
高静姝头也没回:“谁要再哭再出声,就出去。”
乌嬷嬷牢牢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
正殿内,李玉根本不敢站在皇上身边,而是老老实实跟一殿的宫女一起跪着。
皇后是生育过的人,如今这是第四胎,皇上知道,生产过的女子,应当生的更快些。
他觉得时间从没
有这么漫长过。
金怀表被他敞开搁在桌子上。殿里只能听见走针轻微的声音。
李玉等人连喘气都不敢出动静。
脚步声纷乱从内室暖阁奔过来。
皇上骤然站起身。
乌嬷嬷脸上都是泪水,她“噗通”跪了:“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平安诞下七阿哥!”
李玉再不敢跪着,连忙一个虎扑上前,扶住身形略微有些摇晃的皇上。
“皇上大喜,皇上大喜啊!”
原本凝固的长春宫像是忽然活过来一样,殿内八位宫女立刻磕头:“皇上大喜,皇后娘娘大喜!”
声音传到外面,殿外跪着的人也一起磕头称颂起来。
震惊狂喜之后,皇上问道:“皇后如何?”
乌嬷嬷早已明白了今日之事,立刻回答道:“娘娘有些脱力,贵妃娘娘正带了孙大夫在亲自照料,应无大碍,夏院正提早开过的止血汤药也已经给娘娘服下。”
正说着,便有嬷嬷抱了收拾过后的七阿哥给皇上请安。
李玉早已将屋子门窗紧闭,哪怕是春日,皇后宫里也预备了火盆,就是怕冷着孩子。
皇上再忍耐不住,哪怕是抱孙不抱子的规矩在,皇上也还是忍不住伸手接过七阿哥抱在怀里:反正今天所有事,长春宫的人都得闭嘴,也不差这一件了。
见着孩子生的果然胖嘟嘟,脸色红润,头颅饱满,就忍不住大喜。
略微镇定了一会儿才道:“今日伺候皇后生产的八个嬷嬷,有功,从此后不需她们在
宫内伺候,送去热河行宫养老。”
李玉连忙应了是。
几位嬷嬷面如土色,生怕皇上口中说是热河行宫,其实是阴曹地府。